江三笑接过孙侯递过来的沧海经，用手拨动，纸张哗啦啦的快速翻过，里面的小画像幻灯片一样演示了一遍。

“留着以后看吧，等你识了字，再看会更有意思。”江三笑不怀好意的笑道。

“俺才不学，有你认识就够了。”也不知道这货天生就不爱学知识，还是看懂了江三笑的表情，一副打死也不学的样子，使劲摇着头。

“来，笑哥，让俺看看你额头上有没有三点胎记？”孙侯巧妙转移了这个话题，视线看向江三笑被刘海遮盖的额头。

江三笑不以为然的拨开刘海，把头伸到了孙侯面前，他的面貌有些锐利，刀眉剑眼直挺鼻，有菱有角的嘴唇让人感觉很挑剔，而饱满的额头上还真有三点不细看就会忽略的凸痕。

“咦，还真有，怎么从来没发现？”孙侯奇怪道。

胎记而已，代表不了什么，即使确定了，也没让江三笑生起多大的波澜，打住孙侯的追究探底，扭头往院中走去：“识字这事，以后再说，先收拾屋子。”

这处院子，屋里桌椅凳子一应家具都有，还能用，省下不少事，左边偏房里有很多杂物，清理出来后，已有暮色。

“笑哥，你看这锅盖怎么样，跟俺的大锅很配套吧？”孙侯一手提着大锅，一手拿着一面银色的锅盖，喜上眉梢的比划着。

这个锅盖是从偏房里收拾出来的，很深沉的银色，上边有很多花纹，看上去比孙侯的锅可亮眼多了。

“哟！龟壳子有盖了！拿去用吧！”江三笑没当回事。

“嘿嘿！”

“先放一边，等这个偏房收拾好，以后做厨房用！现在去喝酒，快一个月了，嘴巴都淡出鸟来了！”江三笑砸吧下嘴，怀念的说道。

“好嘞！”孙侯年纪不大更好这口，听江三笑这么一提，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这两货脸皮够厚，去方天正家做客，空着手啥都没带，孙侯似乎习惯了背着锅，背上没锅时走路左右晃荡，没个正形，被江三笑奚落了好一阵。

方天正家没多远，透过矮墙能看到院落也很简单，大院长屋，院中没有花草，墙边有一处校场地面，边上放着些大小不一的石锁跟一架落兵台，刀枪剑棍样样都有，左边角落有间木屋，应该是茅房。

院门没锁着，拍了两下自己开了，方天正跟一位青衣妇人走出长屋，迎了上来。

“快进来！”方天正没有跟江三笑孙侯两人介绍这妇人，上前一步拉上江三笑的胳膊就往屋里走。

“这位是？”江三笑开口。

“孩子，你不记得阿婶了？”妇人明显哭过，眼睛有些红肿。

“素青，都跟你说过了，孩子恢复了神智，这是好事，咱们应该高兴才对，以前不要再提起，将来好好照顾他才是！”方天正无奈的松开江三笑，向着妇人安慰道。

“对！对！阿婶应该高兴，你们俩等着，阿婶这就给你们收拾两身衣服去。”王素青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脚步急切的进了长屋。

绕是大大咧咧的孙侯脸都红了起来，石塔城到洛水，没衣服换，一直穿着这身，那日吃多鱼内脏，扯的更烂，更别说江三笑了，他臊的慌。

多日荒野山林，换好衣服的两人都没回过状态，看着妇人忙里忙外置好一桌酒菜，有些拘谨，方天正豪爽邀酒，才破掉冷场，谈起家常。

从方天正的话中，江三笑知道了很多，方天正是老爷子收养的孤儿，妇人是他夫人，姓王名素青，也算城中一户大家小姐，现在的军职多亏了他岳父当初的忙里忙外，两人有个女儿方凌玉，年方十六，当前不在洛水，很早就去了摇光城学艺，这两口没儿子，一直拿以前的三呆子当半个儿子看，所以才有了此间种种。

获知这么一回事，江三笑心中的戒备淡去很多，再说自己好像也没啥让人惦记的东西，还怕个锤子，少了些陌生，中间又有孙侯这货斜插混搭，酒桌气氛越来越热闹。

“老···老哥！俺俺跟你所，那天桑的陨星跟下雨似的，没有俺笑哥的机灵，俺都活不下来！”孙侯喝的有点大舌头，搂着方天正的肩膀，话也多了，这货都忘记了白天在城门口让人家一个眼神给瞧的抬不起头。

这方天正喝高了也逗，江三笑都成了他老弟，东拉西扯的胡吹乱侃，期间好像屋外有人喊话，王素青出去后一直没回。

“老哥，我去下···茅房！”江三笑有些摇晃的起身出长屋。

月光清亮，屋外很凉爽，细风一吹，江三笑呕吐劲儿更厉害了些，迷迷瞪瞪的走向院左边的角落，他记得那处好像有茅房。

话说方凌玉披星戴月的从摇光城赶回洛水家中，为的就是后天的血徒大典不落于同门子弟，一路车马劳顿，难免惹了身汗迹灰尘，这可让她稍有洁癖的性子如何忍受，进院就喊出母亲找来浴桶，抬进茅房中···

酒很上头，头胀欲裂的江三笑感觉这个世界都翻了过来，咣当推开茅房门，眼中的光亮让他清醒了片刻，抬头看去，一位漂亮的少女端坐木桶中正在洗澡，青丝如瀑布般垂落水中，鹅蛋脸上一对大眼由呆变冷，他本能的低头避开，可烛光摇曳，透亮了桶中少女的肌肤，粉嫩惹人，水光涟漪间，隐有两团挺翘轻悠晃动，江三笑更晕了，嗓中压不住的恶心劲猛一上翻，瞬间让他倾吐如洪，空间不大，少女又能往哪躲。

“啊！！”

又羞又怒的声音如鸟啼鸣，惊彻夜空。

王素青帮女儿放好了浴桶，就出门安置累了一路的马匹，一时忘记告知屋中喝酒的三人，这才折身返回，刚进院落便听到了女儿的惊叫，跑来一看，眼前的一幕让她有些呆愣，女儿爱干净，她自是知晓，可面前浴桶中的女儿，头上沾着呕吐物，双手抱胸，闭着眼睛使劲作呕，江三笑则蹲在桶边，后背仍自不停的抽动。

“玉儿！我把他弄走，你先擦擦头。”王素青出屋时，三人就喝的有些高，女儿头上的呕吐物，不用想就明白是江三笑的杰作，好巧不巧的遇到这么一出，她气恼片刻又无奈，那么大的院子吐哪不行，非得跑这吐，想想女儿的脾气，摇了摇头，拿出一面软巾搭到木桶边沿，便扶起江三笑出去了。

这么一会，屋中的方天正跟抱着酒坛的孙侯已经躺在地上，呼噜声打的惊天动地，酒喝足了，却醉的六识不觉，女儿那么大的叫声都没个动弹，王素青暗骂两声，挨个把他们扶到隔屋的床上，盖好被褥，才出去收拾残局。

······

“什么？娘!你说他就是三呆瓜？”洗涮干净的方凌玉不可置信。

“你爹他可瞧的仔细，三年而已，虽说你们都是长身体的年龄，样貌再变，娘也能认得出轮廓！”王素青肯定回答，又嘱咐道：“你以后可不能跟小时候一样喊他三呆瓜了，他叫江三笑。”

“他怎么知道自己姓江···哼！就叫他三呆瓜！”方凌玉想起了从前远远跟着自己的鼻涕虫，心里一软，可又想到刚才，恶心又现，抿起玉唇冷着脸，回了房间。

“你这孩子···”王素青气恼。

夜起了大风，风中有淡淡的香味，如果江三笑跟孙侯还醒着，肯定会很熟悉，这风从海上吹来刮过海边小院。

江三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醒来这是在哪，窗外的阳光很刺眼，照的他把头歪到了另一边，才能打量房间，房间很小，只有他自己，头疼口渴，好像还忘了很多东西，他只想起自己跟孙侯还有方天正一起喝酒，还有一双很冷的眼睛，然后···好像也没有然后了。

“额，什么破酒后劲这么厉害？”声音有些沙哑，江三笑感觉嗓子快冒烟了，他得喝点水，顺便找孙侯问问昨晚的情况。

长屋外的校场上，一壮一瘦两道身影在较劲，胳膊互搭，脚钉着地面，孙侯跟方天正在练习摔跤。

“孙侯，力气大是好事，你还得会用巧劲，瞧好了！”

方天正说着胳膊使劲一拉，然后松劲前靠，下脚使绊，上下相合，孙侯扑腾一声仰倒在地。

“老哥，俺力气比你大很多，咋还被你撞到。”孙侯有些莫名其妙，用手臂支起前身问道。

“我一拽，你不就得使力相抗，我松劲后顺着你自己的拉力撞你，等你重心不稳，我再下脚使绊，你不倒才怪。”方天正耐着性子解释。

“原来是这么回事！再来！”孙侯听明白了，起身拍打着屁股上的灰土，雀雀欲试：“咦！笑哥，你醒了！你来跟老哥比划比划！”

江三笑出了长屋就看到了这一幕，没有打扰两人，朝水缸走去，此时他正在喝水，听到了孙侯叫喊。

“比个锤子，方哥，你这酒后劲还真足！”

放下木瓢，江三笑扭头，揉着脑袋说道。

对于两人的称呼，方天正没有放在心上，关系不生分就行，听到江三笑的话，爽朗一笑开口道：“哈哈哈！昨夜喝的尽兴，抱出两坛年久陈酿，属你喝的多。”

“我说你俩人怎么会没事，对了，你们有没有见到这院中多了其他人？”江三笑又想起了那双眼睛，疑惑的问道。

“正想跟你俩说一声，明天城中会有盛事，我女儿带回来的消息，以后这沧海怕不一样了！具体情况，等中午玉儿回来再细说！”王素青并没有跟方天正说昨夜发生的事情，不过女儿回来倒是告诉了他，等他起了床，女儿早就出门忙去了。

“沧海不一样了？”

江三笑隐隐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