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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画瞅着着他，“你倒好，睡了大半夜，我们个个成了你的守卫兵了。”

崔温将衣服往身上掖好，一副被人看光的模样。好在钱本少的衣服宽大，穿在身上还能折叠好几层。

当初，庄毕教官将钱本少的背包递给他，让他穿钱本少的备用衣，他还一百万个不同意的。

当想到穿着零星落魄的睡衣前往寒冰雪原，他便穿上了，再不穿，冻不死也得冻死啊！

“哎呀，刚刚是谁要哭红鼻子了。”徐尧嵇手里举一枚小镜子照看下眼睑，小指腹如啄木鸟均匀弹戳。

面对徐尧嵇不留情面的揭穿，画画索性就不否认，“我就哭鼻子了什么了，你管得着吗？”

庄毕教官见崔温睁眼，想来没事，不理会二人争吵，转身向众人说道：“今晚我们都从布鲁的幻境中挣脱出来，我们杀死了心中的恐惧，也没有同伴受伤，我们应该为此庆祝一番，不过现在条件有限，古人以茶代酒，我们便以水代酒，各位取出水来，每人豪饮一杯。”

庄毕教官从腰间取出水袋举在前面，“我们要记住，真正恐惧的是恐惧本身，我们知道前方的路危险重重，但我们绝不因此害怕，甚至退缩，为了人类！”

“为了人类！”

“为了人类！”

……

崔温被庄毕教官突然的激情吓了一跳，不过还真有气概，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

就算是画画，此刻也一脸严肃，一声不吭地添置柴火去了，不一会儿，在殷甲的帮助下，火堆再次燃起。

田永成嘿嘿地过来跟他打招呼，眼睛在他和画画之间徘徊，右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一句意味深长的“愿你珍惜”，然后一声仿佛经历人生沧桑的“哎~”之后，便走了，找殷乙殷甲勾肩搭背比划着天上的北极星。

这天下最难的，是莫过于，要忘记某个人吧！

崔温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发觉他是有故事的人，别看他一副跳脱的样子。不过崔温摸摸着头脑，有些莫名其妙，跟我说这干嘛，这人是无聊还是被布鲁给弄坏脑子了？

噢，对了，布鲁呢？

此刻布鲁已经不在空中，黑雾也已经消散，天空走向了黎明。

“布鲁已经消失了。它怕光，只会在最黑暗的时候出现，如第一次扑食不了，不会再有第二次。”

徐尧嵇将铁鞭做成一个项圈，突然套在崔温的脖子上，如毒蛇缠绕，如蛇鳞般寒冷铁片吓得他哆哆嗦嗦直立原地，不敢妄动。

“哈哈哈”徐尧嵇见状大笑着，心满意足地将铁鞭收回，仿佛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吃过早饭，等殷乙出去探查回来了，众人便再次上路了。

崔温心里却不平静。

这个世界隐藏着太多的秘密，就像黑暗中的看不见自己的双手，明明有东西在面前晃动，他却看不见。

他是因为石门才穿越过来的吗？

为什么穿越过来的是他，而不是别人？

要知道，在过去二十一年里，他的生活跟普通人人没什么两样，若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就是他五岁是失去了母亲。

他太想念母亲了，母亲在的日子是他最开心的时候。到现在，他还清楚地记得母亲做的酥卷的味道。

还有，吐纳法这么简单，为什么以前人们没有发现？古代中国的筋络，远古印度的冥想，还有佛教佛经的修行，不可能没有修出一点效果吧？

这其中会不会有人在操纵一切？

或者难道是因为地球的某些东西改变了，这不可能是病毒变异那么简单，一定有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潜移默化的改变一切。

东方一轮明亮橙红火球照亮天空，高高的云层里，一群不知名的飞鸟往南飞去，风沙停了下来。

此刻，他们走出了荒坟墓地，出现在他们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山丘，仿佛天地之柱，巍然屹立。

相传这是一座唐代帝皇的陵墓。具体是哪位帝皇，崔温就不知道了。他们经过的这片区域似乎是一座唐朝墓群地。

“我们遇见殷乙殷甲兄弟俩的时候是八年前，也就是病毒变异后的两年，我们在东部的暗语庇护所。”

田永成双手抱在后脑勺，看崔温倒着走。

当年，小队还不是小队，小队还没有成立。

短短两年，变异病毒造成的死亡不计其数，整个天下都在逃亡，每天都活在不安和恐惧的阴影之下。

当时，庄毕教官、田永成他们是逃难者之中的一员。

他们面黄肌瘦，所到之处，树皮被啃光、泥土被揉成团下咽，也有人偷偷截下死人的四肢藏在包里……

逃难的人群，在沿途中不断有人加入而壮大，当然也在不断有人死去——

有的感染变异病毒直接变成丧尸或者其他怪物，有的为了食物背叛队友，有的被变成怪物丧尸的队友杀死，有的饥饿难忍而自杀，有的精神遭受打击而自杀……

崔温现在理解了他们逃难的群像：麻木和绝望，饥饿和死亡……

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在他所熟知的史中，1942年那场惨绝人寰的大饥荒；

在他所不熟知的历史中，三百年前的整个人类文明坠入火海，人类苟延残喘的生死劫难……

在画画他们的经历中，十年前的那场漫长的大逃亡，而现在，他们仍在逃亡……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当时，殷乙殷甲只有十五岁，很瘦，脸黄而木讷，因为不会讲话，我们都不会手语，所以很长时间里，都是他们用树枝在地上写字……”

然而，在逃亡途中，谁会闲来有空这样聊天？只要脚步放慢些，身后的大批丧尸可不会仁慈。

海洋一般的丧尸和怪物，就算顶级强者也不能阻挡片刻分毫。

他们只有逃，一刻不停地逃。

说是逃亡，他们也不知道逃到哪里去，只知道一定要远离东部，那里是地狱，是变异病毒的发源地，是丧尸的乐园，是怪物的居所；

殷乙殷甲两人挤在人群中，就像砧板上的面团，挤来揉去。

在长期的奔跑和饥饿中，殷甲倒下了，殷乙满脸焦急地向众人比划，苦苦向他们求救。

然而，人们无动于衷。

这年头，死人还少吗？

他们眼神凄惶，他们不是不想救，但如果救他，会拖累更多的人。

他们中，这经历的悲惨还少吗？

有的缺了胳膊，他的妻子为了他献身尸海；

有的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变成一只巨大的怪物朝他袭来；

有的亲手杀了正在变成丧尸的儿子；

……

而这些，在他们心中，有的变成活下去的使命，有的变成活下去的理由。

他们遭遇着、正在遭遇着、将来还会遭遇着都是悲惨和痛苦。

但是，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救一个人，不就是拉一把吗？很难吗？”

那洪钟般的声音如一道利剑刺进人们黑暗的心灵，田永成至今也久久不能忘怀。

然后出现一个黑色披风，是韩再生，无定城城主，顶级强者之一，好酒，传闻还经常抱着剑躺在酒槽里，剑都醉了，人没事。

韩再生身如孤鹰，一手勾起昏迷的殷甲，扛在肩上，大步流星，殷乙高兴得脚步也活络起来。

“吃了没，给你。”韩再生将一包肉块扔给他。

从此，殷乙殷甲就一直跟着韩再生。

“我五年前加入小队的时候，还差一个月满14岁。”画画拿着跟她完全不是一个比例的镰刀，刀柄的两根红绳在空气里长长地飘摇。

“那时候，画画还是天罗寨寨主的女儿呢。”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画画眼睛红了起来，“妈妈那么强大，最后……最后还是……还是……”

徐尧嵇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没事，都已经过去了，而且很多事我们都还说不清呢？”

崔温后来才知道，画画的母亲压制病毒4年才变成丧尸，一个拥有强大实力、强大毅力的女强人。

“我妈是个药师，但不局限于药师，也讨厌别人这么叫她，她喜欢别人叫她研究员，一个古老的名字。”

崔温面不改色，静静地听着。

原来，画画的妈妈是个医生，而且水平相当高。

当时人们都说：

腿掉了，没事，天罗寨；

手掉了，没事，天罗寨；

头掉了，没事，天罗寨。

画画从小是母亲带大的，不知道她父亲是谁，母亲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过。

“现在，我或许永远不知道爸爸是谁了？”画画黯然，“变异病毒爆发后，妈妈便着手研究，想找出克制病毒药物。”

崔温这才明白，一下子想通了，即使面对最艰难的困境，庄毕教官、小队成员都很顽强，不曾退缩，因为有一根筋在支撑着他们。

“妈妈说，病毒，普通人的肉眼不可见，达到我们这层次也只能窥知一二，它们在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而且非常活跃，它们把DNA从一个物种搬到另一个物种，为生物演化提供了新的遗传材料。对个体而言，它是有害的，它导致人的生病，甚至死亡，但它对大量生命体的生存进行调节，影响着地球的气候、土壤、海洋和淡水，帮助和参与生物的演化。”

当画画谈及妈妈的研究，就滔滔不绝起来，似乎她在这方面也很擅长。

“人体内拥有30亿碱基对，但在这些碱基对中，只有很小的部分属于我们自己，也就是说，人类和动物共享很大一部分相同基因，他们执行着类似的功能，这次病毒是直接激活人体内的某些基因，导致其他生物基因突然的表达，但又由于基因不完备，比如要变成一只老鼠，然而没有所有老鼠的基因，所以当老鼠基因表达结束之后，便开始其他生物的表达或者不表达，俗称另类表达。”

“所以你见到一只人头鼠身的生物并不奇怪，见到一些奇形怪状的生物也不奇怪，这类生物比较多，你也见到了，非常强大，它们都被称做怪物或妖兽。大部分妖兽已经磨灭了人的心智，只有少部分还有人的心智，所以称为智慧妖兽。”

“那这些智慧的妖兽应该也是有好也有坏的了，就像人一样，有好人，也有坏人。”

“暂时不清楚，但我们曾经遇到的智慧妖兽非常暴躁，见人就杀。它们的力量非常强大，甚至达到顶尖者水平。”

“顶尖者么？庄毕教官是顶尖者么？”

“曾经是。”画画很鄙视地朝庄毕教官看了一眼，见他继续走在最前面，又一眼横过去。

“曾经是，什么意思？”

“他想追我妈妈，有一次知道妈妈需要一个奴隶试她的新药，他听到后自作多情，进入了妈妈的实验室，吞服了新药……”画画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这装，装得牛，厉害，佩服。”崔温一连卡顿之后，只好是无尽的赞叹，我愿为你以身试毒，真是个天才！

“然后呢？”

“然后他赶去向妈妈邀功，然而从窗子跳出来后，没飞起来……”

“啊，跌了！”崔温可以想象庄毕教官如一只折翅的鸟扑棱一下掉在地上，惨哦！

“是啊，我妈妈看到了，给他做过身体测试，在之后的几个月里，他一直是妈妈的实验对象，可惨，小白鼠都不如！”

庄毕教官成了小白鼠，想想他道貌岸然的样子，呃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好爽啊！

“哦，那么他们俩？”

画画敲着崔温的脑袋瓜，“怎么可能？实验完，妈妈就赶他走了。”

“哦，还是讲回病毒吧。”崔温大失所望，本以为还能搜集这装B的八卦。

“病毒还可以控制失去意识的躯壳，那就是丧尸的来源。病毒的强大有很多方式，目前知道的不多，妈妈推测其中之一就是病毒可以通过吞噬变得强大，特别是控制躯壳成为丧尸的病毒，他们吞噬人或者妖兽的血肉强化自身，他们之间也可以相互吞噬。”

“其二就是变异，它们通过不断变异而不断强大，像三百年，它们还不够强大，但三百年后，修炼成为顶级强者的人也抵挡不住病毒的攻击。”

“是不是我们修炼的还不够强大？”

“可能是的，其实三百年前就出现一些绝世天才，他们每个人几乎都是一派之主，后来不知为何，他们成了传说，不闻其言，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