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望月见姑娘醒了赶紧上前端茶递水，见完颜悦薇眼神清亮了才开口禀告。

“姑娘，您累坏了吧，适才老祖宗派人来几次，看您都睡着，便没叫醒您。”

完颜悦薇没敢耽误，洗了把脸，换了件素衣旗装就出门去。

栖悦阁院子里栽着几株海棠树，正值五月怒放的海棠季，朝霞映照下，如胭脂红，漂亮极了，风吹落花瓣，悄然落在她头发上，她轻轻给拂去了。

松鹤堂，老祖宗才用过晚膳，丫鬟点翠正服侍着老人家漱口，见完颜悦薇进门，纷纷上前请安。

请了安落座，屋子里只剩下祖孙二人，点翠临走时顺便从外面关上了房门。

“丫头，听说你今日去钮祜禄府了，还大闹了一场？”

“是，祖母。”完颜悦薇垂首，她家祖母最重礼数，本意是想瞒着，眼看瞒不住，索性应了个干脆。

“唉，苦了你，操持那么个烂摊子，还得遭人白眼，可惜完颜府偌大家业，到了这一辈竟是穷途末路。”

完颜老夫人暗自怅然，看着脸上带着少女稚气的孙女，她最疼的便是这小孙女，如今最可惜的也是她，花一样的年华，被耽误了。

“祖母，您不生气？”

完颜悦薇朱唇半开，平素里祖母管教森严，稍有疏忽便要被她老人家念半晌，虽疼她却从不护短，如今她闹出那么大动静，祖母竟没有责备。

“丫头，从前祖母严苛也是为你日后选秀筹措，如今完颜府这样光景，恐怕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再选秀了。叫你来是有旁的事跟你说。”

完颜悦薇点点头，等着下文。

“丫头哇，你阿玛送来的那封信提起过，此事牵涉甚广，无论何等结局都不要妄图给他们翻案，从前觉得你这丫头胆小不经事，偶尔耍些小聪明也翻不起大浪，可这几日看你行事，越发觉得错看了你，祖母犹豫再三还是得嘱咐你一下。”

“祖母放心，孙女答应你，在羽翼未丰前，孙女不会轻举妄动。”

“不，答应祖母，不能涉险，涉及到皇家宫闱，你若是有事，你父兄白白折损进去了。”

老夫人紧紧握着她的手，郑重其事的提醒，她风烛残年，可她的孙女不能再出事，接连几日的打击，她早已心力交瘁。

完颜悦薇看着落在她手背上的那双褶皱苍老的手，她朝着祖母点点头，救人谈何容易，她现在得先安顿好府中事务。

“祖母孙女还有一事想要跟您商量，眼下府中最缺的是银子，孙女左思右想，还是得去一趟舅父府。”

她想祖母能宽厚她去钮祜禄清**，再去一趟佟佳府也没什么要紧的。

“佟佳府？你去那边做什么？他们若真的想帮衬，也不会等到你一个侄女登门请求，平白又是落人口实。”

老夫人一下子冷了脸，她是极看不上佟佳府的嘴脸，若不是看在她的儿媳孝顺仁厚，每次那佟佳夫人上门来拜会的嘴脸，平白让人恶心。

“讨债。”

完颜悦薇杏眼微垂，淡然的藏着一股情绪，佟佳舅母什么嘴脸，她再清楚不过，她急着为自个的钱袋子找个由头，也顾不得许多。

相较于钮祜禄清正视名誉如性命，那么佟佳夫妇就难缠得多了，佟佳夫妇怕什么？

怕丢人？怕毁誉？

还真不怕。

她额娘佟佳淑慧是一等侯佟佳舒林的旁系族人，因佟佳老大人也就是额娘的父亲得了个燕北提督的差使，家境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后来随着举家定居京城，宗亲们渐渐疏远。

舅父在礼部谋了个官位，虽品阶不高大小也是个京官远比不上完颜府风光卓越，加上元澈、元洲两兄弟在宗族一代的佼佼者，额娘便成了舅父舅母逢迎的对象，每每从府中拜会，都满载而归，久而久之，连祖母都不喜欢佟佳夫人来做客。

她想从舅父舅母那边讨银子，可不是她舍弃脸面哭闹一下便能成的事。

——

栖悦阁，完颜悦薇正在整理账目册子，古代账房用的是竖版誊抄账册，而她习惯了横板一目了然，闲暇时，一面审阅一面抄录核算，好在账册并不多，她用了一上午的光景便罗列仔细。

晌午才过，望月就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说：“姑娘，刚刚侍剑姐姐来传话，说是事情办妥了，按照您的意思，那佟佳庭伟正欢天喜地往家里跑呢。”

“噢？是吗？”完颜悦薇淡淡的笑，慢条斯理的收拾炕几上的账目。

望月掩唇一笑：“姑娘，侍剑姐姐担心那傻子误事，就跟着走了两条街，就见庭伟少爷一路蹦蹦跶跶的傻笑着往佟佳府走呢。”

“成，咱也准备准备，去佟佳府走一趟吧。”完颜悦薇逐起身，手中捧着个紫檀盒子出了门。

约莫半个时辰，完颜悦薇已然站在佟佳府的前堂，管家将她请到前堂就扭身走了，她安然的坐在太师椅上等了又等，也没见舅母出来，送茶的丫鬟也没见出来一个。

完颜悦薇也不生气，气定神闲的坐在交椅上，挑眉看了看前堂的碧绿翠石屏风，上面的画的是荷塘夜月图，剔透莹亮的璞玉点缀在莲叶露珠之上，雕琢细腻，清贵风雅。

看来舅父这几年的京官做得也算是风生水起，仕途平坦。

又过了须臾，佟佳舅母才姗姗来迟，完颜悦薇起身福礼问安。

“快起来，悦薇如今也有空来我们府走动了？”佟佳舅母安然坐在正位，精致的眉眼略带防备。

“舅母，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想必您也听说完颜府的近况，阿玛跟二哥他们被贬官流放宁古塔，家里的祖母和额娘也被撤了诰命之位，不期我们也要搬出完颜府，而且皇上还没收了完颜府的家私田产。”

她开门见山，将府中情况娓娓道来。

“是谁让你来佟佳府的，我们府上的情况你额娘最清楚，你舅父只是个六品京官，庭伟也个不长进的，连个差使都没有混上，你表妹佟佳玉芸今年也到了选秀的年纪，偌大的府邸就是个空架子，靠着你舅父那点俸禄，时不时还得动用我从娘家的陪嫁。”

佟佳舅母满眼局促，她吃不准完颜悦薇来府上的目的，从前远接高迎的亲戚如今再见面，她生怕这家破落户赖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