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姝盯着外面的人流，忧怆的说，“南乔，我们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你有什么想法？”

南乔叹口气，“打姑娘被二姨卖进来的时候，没有一天不想着要离开这里的，可是哪有那么容易，你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要给自己赎身，这钱都到了刘妈妈的手里了，如今哪能有什么办法。”

“赎身？”婳姝小声嘀咕着，看刘妈妈那副贪得无厌的嘴脸，怕她攒多少钱都填不上她那张口吧，“我一定得想办法出去。”

“办法也不是没有。”南乔说着，向门外瞧了瞧，关上房门，走到婳姝身边，“姑娘，这几天黄员外认干女的事，在建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就连柳儿姑娘也动了心，听小红说，她家姑娘这几天都在练舞，如果有幸让黄员外看上了，不仅能帮她赎身，还会帮她去奴籍，认作黄府千金，更甚者，还有机会飞上枝头上变凤凰呢！”

南乔口中这个黄员外，婳姝是知道的，靠卖药发家，是个粗陋的人，有了钱就想要名望，早两年花了点钱买个小官做，膝下有个女儿，也是粗蛮，当初黄员外还打起沈信的主意来，想把女儿嫁去沈家的，沈信婉拒罢了。

婳姝不解的问，“黄员外有个好好的女儿，他为什么还要认女？”

南乔轻笑，“姑娘怕是不知道，皇榜已下，为贺小公主百日，皇上在宫中宴请有才识的女子为公主庆贺，黄员外还不是瞧着这攀贵的机会，为他女儿争了个名额，据说这次夺魁者，能向皇上讨旨，金口一开，荣宠自然就来了。”

南乔说着，换口气继续说，“只是那黄小姐，是出了名的娇纵，难登大雅之堂，至于姑娘你，一向憎恨攀荣附贵，倚仗别人活着，固然不屑于与柳儿姑娘那般粗俗，争这虚荣。”

婳姝讪笑，嘀咕着，“都落得如此境地了，还拿什么端着，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只是……

婳姝陷入深深的沉思，沈家落罪，还有几天就要处死了，如果救不了沈家，那她重活一世，图的是什么？

月色静好，红颜阁一片春色诱人，婳姝换身粗麻素衣，偷偷从后门走了出来，用二两白银让一个卖花的女童把她事先写好的信，交给楚贤王府守门的侍卫，直到小女孩离开，婳姝才抵在墙角，长吁口气。

婳姝离开的时候，隐约感觉有人跟着她，她胆怯的三步当两步快跑，还是被人在后面一把拉住，待她看清来人，心里那些惊慌全然不见。

“婳姝，是你，果然是你，真的是你。”李仁激动得语无论次，他拉着婳姝的手，因为激动而一度用力，“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原来你真的活着。”

婳姝用力挣脱自己的手，李仁一副悲怆的样子，仿佛他真的那么爱婳姝一样，他说得好像如果婳姝死了，他也活不下去似的，偏偏，他那么鲜活的站在跟前，而那个爱着他的婳姝，永远停在那冰冷的湖水里面了。

婳姝微微勾动嘴角，“我是死了，不幸，我又活了过来，既然李公子做不到与我生死与共，我们以后就不要再纠缠不清了，这样，既不会损李家门媚，也不会毁李公子大好名声。”

其实婳姝并不恨李仁，只是想到自己这具身体，曾经爱着他，并且，为了他，死得不明不白，她便觉得，李仁非良人，如同唐泊，明明看着那么温婉无害的人，却是要人性命，啃人不吐骨。

李仁错愕，他扳着婳姝的肩，情深如许，“婳姝，你要相信我，我明明安排得好好的，我不知道我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我要跟你私奔，把我锁了起来，你发生了什么事，我全然不知。”李仁说到激动的时候，双目忽然噙着泪水，“婳姝，你要相信我，我是爱你的，我真的想要与你共度一生的。”

“那你娶我啊。”婳姝冷笑，盯着李仁温善的眉目，他面部扭曲，明显露着难色，婳姝咯咯的笑了两声，拔开李仁双手，“如此深爱，我无福消受。”

李仁端倪婳姝半晌，他也没想到，那个愿意不要名份，什么都不求跟他私奔的姑娘，怎么突然要明媒正娶了。

“婳姝，你说过的，只要能跟我在一起，哪怕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你也不怕的，今天怎么说出这样的糊话来，你明知道我爹不会让你进门的。”

“李公子也知道是糊话，原来，是我高攀了，也确实，相门高贵，我这样的戏 .子，怎配嫁入相府呢。”婳姝婉笑，弯弯的柳叶眉带着几分果断，“以后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哪怕真的像今天这样，不巧偶遇了，李公子也要装作不认识我，省得惹了一身腥，还不落好。”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仁脸急得通红，他搓着双手，“要不这样吧，我先给你赎身，安排你在外室，总该比你在那个地方好，再说，你以前从来都明白，不强求名份的。”

李仁说的是那个地方，而不是红颜阁，他可以去春楼寻欢，却打心眼里瞧不起那里面的姑娘，纵然婳姝把清清白白的身子给了他，在他心里，都是坑脏的。

婳姝越过李仁，冷冷的说，“我想不想要名分，跟你愿不愿意给名分，是两码事，李公子家风好，名声好，仕途好，我慎劝公子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你若再与我纠缠，别说建京城了，就是十里八乡都知道公子的风流韵事，将来再说亲事，就没那么好说了。”

婳姝说这话是真心的，换作以前，她也看不起戏 子，倒不是嫌弃，只是出身高门，一身宠爱加身，不涉尘世，她从来就不明白，有些人，单单是活着，已经是耗尽毕生的尊严了，身不由己，命不从人愿，是她重生之后，唯一的觉悟。

“婳姝，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我都捉摸不透了。”

“经历过生死，我忽然就明白了，求而不得的东西，本来就不应该强求，不是么？”婳姝说罢，径直离开。

以前沈信跟李仁偶有来往，婳姝随着兄长，与他见过两次，顺风顺水的人生，她其实也心存善念，希望他不要与自己有过多的纠缠，好好过日子。

如今，她唯一的念想，便是指望着唐泊看到信后，会顾念她与那未成形的孩子的份上，放过沈家，如此想来，婳姝嘴角轻挪一个弧度，那般凄绝，颇有自嘲的玩味，唐泊处心积虑的要沈家赔命，她不过是他手心的一个玩物，哪来的情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