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母发现白祈今天从私塾回来情绪格外低落，拿了刚煮的绿豆水进了他卧房。

“祈儿，怎么了？”

白祈掀了掀眼皮“无事。”

白母心里叹了口气，母子俩不知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疏远，明明以前祈儿有什么事都和他说的。

那时候，夫君就端了茶在旁边听着，一家人和和乐乐，可一夕之间夫死家散。

白母眼里的伤感被狠绝代替“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只记得，你身上背负着白家的血仇和希望。不要被其他杂人杂事乱了心神，等你科举有成，让那些逼死你父亲的人和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人付出代价，否则，娘死不瞑目。”说到最后，已然悲怆声竭。

白祈仍低着头，多少次了。无论开心还是难过，母亲挂在嘴边的只有家仇，又何曾真正关心过自己的心情。有那么一刻，白祈突然觉得自己喘不过气。

等母亲离开，他翻开书，上面的字似乎全变成了召、召、召，京城召侯府，家仇不报，枉为人子。

天黑时，大柱跑来找莺莺，说是前巷李六叔明个要去县城。

谷莺莺放下碗，急忙跑去找，嘴甜地喊着“六叔，我们几个挖了点野菌子明天要去县里卖，到时候和你一起。”

李六叔家里也在吃饭，六婶招呼着莺莺上桌，莺莺忙摇手拒绝“我奶还在家里等我呢，指不定这会已经在路上了，六叔你答应了，我就回去了。”

“行行行，我明天赶了牛车，正好捎你们一程。”

谷莺莺喜出望外“那可太好了，等我们卖了钱，给小喜买糖。”小喜是六叔的小闺女，莺莺摸摸她的头，和六叔约了时辰，回家继续吃饭。

任谷家人怎么问，莺莺只说和狗蛋儿几个跟着李六叔去县城里卖菌子，卖了铜板，给家里买肉吃。

『小精，那宝贝到底叫啥，看着也不像菌子啊。』

『我也不知道你们怎么叫它啊，在我眼里，统称草本。』

『明天可就看它了。』

『可得记得多转转，看有没有我需要的。』

『知道了，知道了。』那么大的林子你都见过，怎么可能在县里找到那稀罕物？

『找不到，我就在你肚子里生根发芽。』草木精怒道。

谷莺莺尴尬地解释『我不也是着急嘛，你多帮我卖点银钱。听说青州才叫大，到时候我们去青州找。』

『知道了。』草木精也对那稀罕物不太抱啥希望，一时间蔫蔫的，没了声响。

谷莺莺想到明天能卖到铜板就兴奋得睡不着，躺在炕上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翻来覆去，直到子时才昏昏欲睡。

一大早，老钱氏在院里喂鸡，才发出“咕咕咕”的声音，就叫起了谷莺莺这只亢奋的鸡仔。

“莺姐儿，等奶给你煮俩鸡蛋拿上，饿了也能垫吧垫吧。可得跟紧了李六，不能自己乱跑。”

老钱氏越想越不放心，虽说莺姐儿大了，之前也去过几次县城，可这没家里人跟着还是第一次呢。

“我看还是让你爹跟着吧，要不，这今天一天，奶的心都不安生。”说完就去叫谷大成。

任谷莺莺抹着湿漉漉的脸，急急反对也无用。

等到了约定时间，出现在村口的，赫然多了个谷大成。

狗蛋儿和大柱并其他2个小子，各背了一篓他们的宝贝，对着莺莺挤眉弄眼，被谷大成看了个正着。

“你们这几个小子，胆子越大了。”说着还拍了拍狗蛋儿的头，多少有点怨气在里边。

狗蛋儿被拍得直缩脑袋，寻思大成叔不会觉得是自个带坏莺姐儿吧，那可是冤枉啊。

等李六叔赶了牛车过来，和谷大成聊了两句，两人把几个小子背上的篓子全卸在了牛车上。

“莺姐儿，上去坐。”牛车不大，且牛也金贵，李六也只招呼了莺姐儿。

谷莺莺笑道“六叔，没事，我走着就行。”说完就和狗蛋儿几个跑闹着没了身影。

谷大成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没个姑娘样。”

李六呵呵笑“我可就稀罕莺姐儿这活泼的，不像我们家喜姐儿，不好动，身体都不那么健壮。”

两人牵着牛车，边走边聊。

夏日清晨也没有凉意，走了一个时辰，几人衣服都被汗水浸**，县城的大门才映入眼帘。

“到了，快点，快点。”几个小子刚才还脚疼腿疼地喊着，此刻也没了疲惫，往城里冲。

“站住，城里人多，不准乱跑。”带着一群猴儿一样的崽子，谷大成真心累。

以前进县城还得收一文钱入城费，自打王县令上任，便取消了。县城越发热闹，每天早上都有四面八方村民涌来，身上担着背着挑着自家的产出。

一行人进了城，谷大成把篓子卸下来，李六还要去卖粮食。

道了别，谷大成就带着他们往西市去。他们来得不算晚，很容易找了个摊位，就要打开篓子。

『这也不知道啥东西，怎么卖啊？』谷莺莺犯了愁，光顾着高兴，这宝贝自己都不认识，怎么卖给别人。

『听那采药人说，他是专门给药铺送的啊。』

“对了，药铺。”谷莺莺一拍脑袋，忘了这宝贝是采药人采的，不就是药嘛，药当然得卖药铺，普通人谁买这啊。

“爹，我们不在这卖，我们去药铺。”

“菌子不在这卖，去药铺干嘛？那可不是玩闹的地方。”谷大成对药铺这种动辄就要花上一两银的地方颇为畏惧。

“不是玩闹，您跟着就行了。”招呼着狗蛋儿他们又背起篓子往药铺去。

到了德仁堂，谷莺莺一马当先“掌柜的，在吗？”

店里的伙计原本在规整药材，见几个小人儿进来，不耐烦道“这里不是你们来得地方，出去出去。”

狗蛋儿脸一板“狗眼看人低，叫你们掌柜的出来，我们这有宝贝。”

谷大成也揭了帘子，瞪了几个刺头一眼，满脸笑意地对着伙计说道“小师傅，我们有些东西想卖，看你们是否用得着。”

伙计见有了大人做主，态度也好转，看着狗蛋儿戏谑道“什么宝贝？来，让我先看看。”

狗蛋儿不是很乐意，这人也不像掌柜的。就被谷大成扯了篓子，一把掀开。

这什么玩意儿？也不是菌子啊。

谷莺莺心虚地看着她爹“爹，这，我们自己林子里挖的，不是菌子，嘿嘿。”

“呦，你们还认识天麻呢？”伙计伸头一看，倒是稀奇。

大柱眼睛一亮“你说这叫天麻？”

伙计疑惑了“感情还不认识呢，那怎么挖到的，还敢拿出来卖？”

谷莺莺赶紧接上“林子里找菌子偶然找到的，就想着能不能卖钱买肉吃，拿了来试试。那你们铺子到底收不收？”

“那得问我们掌柜的，你们等等。”伙计朝后院喊了几句，一中年男人缓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