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网上常常有人开玩笑说，要是没钱了，就去天桥底下住。

实际上，天桥底下风景宜人，加上周围一般都会堆叠附近居民废弃的家具，所以四季都处于一种被包围的温室状态，确实是极其适合居住的地方。

我和小梅紧赶慢赶地沿着文二路周边的桥找去，小梅指着清水溪下游的最后一座桥说道：“就在那里！那里有一丝细微的鬼气！”

小梅也是鬼，而且是我二叔的鬼侍，自然对鬼存在过的痕迹极为敏感。

天桥底下的空间不算逼仄，但也绝对算不上宽敞。凭借着附近居民丢弃在这里的旧沙发、旧电视砌成了一个立方空间，足够容纳一人居住。

当我们走近的时候，小梅指着沙发上的一大块晕迹，说：“这是血迹。”

我俯下了身子，用手轻轻戳了戳已经干涸的沙发面料，发觉已经变得坚硬，稍微一搓，便抖下许多玫红色的粉末。

这里的血迹已经干了很久，估摸着至少有半月以上。

从二叔那里，我了解到“替死术”若想成功发动，除了需要一个替死的祭品之外，本身也必须满足将死的条件，只有如此，借着阴气，才能把将死之人的死气幻化成买命钱。

“能根据鬼气追踪吗？”我问小梅。

小梅点头，缓缓地漂浮在空中，长发“唰”地飘扬而起，粗壮的青黑色血管瞬间遍布全身，下一刻似乎就要变成狞厉的恶鬼。

但她很快收敛了周身的鬼气，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变得和往常一样恬静乖巧。

“在清水溪正**，既有鬼气，又有一丝活人的生气。”她严肃地说。

清水溪虽然名字里带着一个“溪”字，但实际上可以算作一个小型的江流分支，上游连接着长江，借着我国西高东低的地势向下延伸。

小梅是鬼，不需要呼吸也能潜入很深的地方，自感应到水下有细微的鬼气之后，她便潜入了其中探查。

等她浮出水面，我问道：“怎么样？”

她慢慢走上岸，然后说：“确实在水底，那里有一群怪鱼守着他的尸体。”

“你不能赶走那些鱼吗？”我好奇地问道。

照理说，小梅一个修炼多年的鬼，对付几条鱼应该不成问题吧？

小梅无奈道：“问题不在那些鱼，而是王祺明的尸身。”

“他的身上阴气太重，你记得我和你说过吗？我是遭受诅咒而死的，若是沾染太多的阴气，只怕会突变成恶鬼为祸世间。”

我出生在北方，从小也没有学过游泳，显然不可能下水去把尸体捞起来。

如果叫别人来帮忙捞……到时怎么解释我会知道这具尸体藏在水中呢？

眼瞅着马上就能知道答案了，却只能站在岸边干瞪眼，急得我那叫一个抓耳挠腮。

小梅也没有办法，只得陪着我坐在岸边，捞着鱼解闷。

“噗噗——”小梅捞上来一条巨大的黑鲇鱼，滑溜溜的，一个劲儿地在岸上扑腾。

点点水渍混合着泥浆飞溅到了我的脸上，惊扰了我的思绪。

看着这条硕大的黑鲇鱼，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然后狂喜，问道：“你在水里看到的就是这种鱼？”

小梅点点头，伸手比划着大小，“这鱼最小的也有五丈长，更夸张一点的还有九丈。我做鬼这么多年，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鱼。”

这种鱼我在大学生理选修课上看到过，叫“埃及黑沼鱼”，是比较出名的入侵物种，曾给我国淡水河流域带来过不小的麻烦。

这种鱼食量大、食性杂，几乎什么都吃，不仅贪吃浮游生物，更会连本地鱼一起吃。相关部门为此还曾经发布过奖励活动，动员群众一起捕鱼杀鱼，达到一定量可以用来兑换车辆加油卡。

于是我打开手机，报了警。

“您好，这里是泽福派出所。”

“您好，我叫陆炎，在清水溪下游垂钓时钓上了一条埃及黑沼鱼，据观察，这里似乎存在着黑沼鱼泛滥的情况。”

没过多久，一辆警车呼啸而来，几名**带着捕捞队下了天桥。

我和小梅扮作在此垂钓捕捞的无辜路人，向**们展示了“垂钓成果”。

捕捞队的人一看，便啧啧称奇，很快穿上了装备下水探查。

“我叫周景明。”周警官朝我伸出了手，我客气地握了握。

周警官模样长得端正，皮肤白皙，按颜值划分可以归入帅哥一列。他和我闲聊了几句，发现我们的年纪差不多，于是双方都慢慢放下了戒心。

不远处的捕捞队传来了消息。

他们果然按照我所想的潜入水下探查鱼群数量，然后“偶然”地发现了王祺明的尸身。

看着这具被泡得发白、辨认不出容貌的尸身，我吓得“啊”一声躲在小梅身后，然后畏畏缩缩地问道：“死……死人了？”

一旁的几个工作人员在偷笑，他们看看小梅又看看我，似乎觉得像我这么孬的人，居然能交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我非常理解这种“雄竞”的心理，我以前有一位同事，长得漂亮温柔知性，对象确实一个身高不过一米四的凤凰男，我们看那位凤凰男的眼神和现在他们看我的眼神一个样。

周警官的目光在我和那具尸体之间逡巡，然后只见他半蹲在地上，戴好手套，轻轻碰了碰那具尸体。

王祺明的胸口插着一把六寸长的水果刀，刀刃刺得很深，伤口在水流的冲刷泡洗之下已经翻卷，露出苍白的筋肉和骨头。

周警官起身，吩咐道：“把尸体带回法研所检查，捕捞队留下，除了打捞入侵物种外，留意和死者身份相关的东西。”

然后他又把头转向我和小梅，“按照规定，我们需要你们跟我们一起去所里接受询问，你们看看现在方便吗？”

我点了点头，道：“方便。”

在**到来之前，我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提前和小梅串好了询问要回答的话。

直到做完笔录，周警官亲自送我们出了警局，还留了我的电话和联系地址。

“寿安居？”周警官眉头微跳，“你认识杨燚？”

“他是我的二叔。”我如实回答，又问：“你认识我二叔？”

“哼！”周警官的表情变得很奇妙，带着几分轻蔑和愤愤然，“这厮就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