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接下来一连几天叶知都没能见到程纪辛的人影。因为程纪辛的确很忙，忙起来的时候神出鬼没的，总是很早出门却很晚回家。

叶知没有太多难过的情绪，只是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在回家的电梯里叶知目不斜视地盯着电梯门上映照出的模糊影子，思忖着她主动联系程纪辛问他今晚回不回家吃晚饭的可行性。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叶知回过神来，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叹了口气走出电梯。

还没走到家门口，只见一个身影在家门口来回踱步，顶着一头大卷发，背影曼妙婀娜。高跟鞋在瓷砖地板上有节奏地叩得嗒嗒作响，时不时停下暴躁捶门，身旁还摆着一个巨大的包装精美的箱子。

叶知走近几步很快就认出是唐馥，她本不想多事，也无意与之见面接触，因为不知该用什么身份跟程纪辛的青梅竹马兼前婚约对象说话。

此时人就在家门口，虽然明知她来的目的肯定不是找自己的，但叶知避无可避，却是犯起难来。

然而还没等叶知想好怎么开口，唐馥也发现了叶知的身影，回头看向她，二人面面相觑。叶知只好硬着头皮咬着牙先开口：“程纪辛应该还没回家。”

唐馥往旁边挪，让出叶知开门的位置，叶知尴尬地开了门，又回头轻声地询问：“要不你先进来等吧？”

唐馥也没跟她客气，点点头跟她道谢，拖着箱子就跟着进门了。

唐馥有些纳闷，她来之前明明联系了程纪辛，问他是否在家，给他和小女朋友准备了一份新婚大礼，作为因为旅游而没能出席婚礼的弥补。

程纪辛只说让她现在就可以过去，结果等她到家门口了连个人影都没有，敲门也没人应，再联系程纪辛也都石沉大海，再无回复。

她知道程纪辛不是那种会耍自己玩的人，他不屑那么无聊，肯定又是琢磨什么小伎俩。但这回一点不跟她透露，是不是有点忒不厚道了？

唐馥正气急败坏地腹诽，在心里“诅咒”着程纪辛最好是回家路上被外星人掳走的时候，抬眼就看见叶知——她口中的小女朋友的身影。

唐馥终于福至心灵，醍醐灌顶，瞬间领悟了程纪辛的一肚子坏水。

——这死闷骚是要让自己帮他追老婆啊！

叶知到厨房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在中岛吧台给唐馥倒水，唐馥则在沙发坐下，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程纪辛什么时候回来？”

叶知有些纳闷，心说她也不知道，自己都几天没见过他人影了，程纪辛没事几乎不主动联系她，怎么会主动跟自己汇报回家时间。只能不解地摇摇头。

她到唐馥身旁放下水杯，又耐心地解释道：“我也不知道程纪辛几点下班，你要不要再联系一下他啊，别耽误了事情。”

唐馥见叶知果然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心说这两人完全是一个德行，你不说我也不说的，跟闹别扭的小孩子家家似的谈恋爱居然也能谈到一块。

两人当初怎么能分手，根本不该分手，就应该彻底锁死！

唐馥心里想着你们俩有什么就自己沟通去吧，自己可不掺和了。于是理直气壮地说：“谁是他老婆谁联系，我可是上门来祝福你们新婚快乐的客人。”

一番话堵得叶知哑口无言，她总是这样，面对气场强大且自信的人就会变得唯唯诺诺。愣了半晌才想起手机被一起放到了厨房，又跑去拿了出来，给程纪辛发了短信，让他来接唐馥。

叶知以为程纪辛和唐馥有事约了时间单独见面，等着程纪辛来接她。叶知本来认为自己应该能够坦然地接受和程纪辛如此不亲密、甚至距离遥远的关系，这几天她也做了充足的心理预期，然而见到唐馥却又开始无法控制地遐想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产生出毫无立场的嫉妒的情绪。

一墙之隔的门走廊里，程纪辛静静地靠着墙，手机被调成静音握在手里，此时正嗡嗡地震动着。

他不知在这站了多久，漫不经心地注视着手机上的短信提醒，却没更多别的动作。

发出去的消息没有收到程纪辛的回复，叶知猜想他一定是还在忙。和唐馥二人共处一室却相对无言，免不了又陷入了尴尬。

唐馥却是大大咧咧，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之前从程纪辛那里没能套出什么话，见到叶知又忍不住自来熟地八卦起来，“小女朋友，我问你，是程纪辛主动跟你求婚的吗？”

听到这个称呼，叶知脸上顿时烧了起来，“不是…女朋友了，也没有求婚。”叶知觉得室内恒温的干燥空气突然热了起来，醺醺地蒸着她的脸。

唐馥一脸了然：“哦哦，对对对！已经结婚了不是小女朋友，是老婆。”

叶知的意思是两人很多年前就分手了，至于现在，虽然结婚了，但她也无法去定义和程纪辛之间的关系。

二人各说各话，唐馥曲解了意思，却还奇异地搭上了线。

叶知无奈，越解释越乱，只得转移话题，主动问她饿不饿、吃过晚饭没有，准备进厨房做晚餐。

唐馥眼睛一亮，说还没吃呢，跟在叶知身后进了厨房，一边感慨“你还会做饭啊。”

叶知腼腆地笑了笑，谦虚地说“会一点”，又怕让唐馥等太久，提议简单做碗青菜鸡蛋面，问她是否介意。

唐馥毫不在意地手一挥，意思是给什么吃什么，“上别人家吃饭，哪有挑食的道理。”

叶知性子温吞，做起擅长的事来却是手脚麻利。

锅里一边煮着下面的水，另一头洗菜、煎蛋，一气呵成。水一开，面入锅，焯煮几分钟，加香料调味，滴酱油增鲜，再放入准备好的青菜煮熟。然后捞面盛汤，盖上焦香的荷包蛋，最后点上几滴香油，大功告成。

唐馥在餐厅闻着香气，确实饿了，面一端上桌便很快往嘴里扒拉一口，抬头惊艳道：“小女朋友手艺真好！做饭这么好吃！”

叶知面对这样直白的夸赞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没再纠结她的称呼，只东扯西扯着解释道，“嗯，到滨港上学后就经常自己做饭，一开始厨艺也不好，多做就慢慢变好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叶知陷入回忆般喃喃地说着，“以前第一次做饭就没一道菜能吃的，还把厨房弄得一团糟，手也被烫伤、割伤。”

又低头无奈地笑了笑，很惋惜一般，“不过那些都过去了。”

唐馥见她神情好像有些惆怅、失落，许是叶知讲话轻声细语，又总是照顾着她的情绪，唐馥心里生出想要安慰她的想法。

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玄关处的声响，回头看是程纪辛立在那儿，脸上没什么表情，更看不出什么情绪。好像站在那里听了很久，又好像才刚进门一会儿。

叶知一愣，怔怔地望着程纪辛，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吃饭了吗？”

程纪辛摇头，叶知转身就要进厨房给他煮面去，程纪辛伸手一拦，示意不用。

唐馥瞬间不满情绪迸发，习惯性地冲着程纪辛叫嚷：“给你送结婚礼物，上你家做客，你居然这么大牌让客人等？”

程纪辛面色不善，无所谓的样子，“路上堵车了。”又补充“多谢唐大小姐亲自上门送的礼物”。

唐馥的面色才好些，“这还差不多。”又神秘兮兮地说：“下一次有什么计划或者是要帮的忙能不能提前知会一声啊？得亏我聪明，领悟能力够强，否则不是白忙活。但也难保下次……”

“吃饱了没？”程纪辛直接打断她，“吃饱就收拾收拾，我送你回去。”

唐馥：“……”

唐馥气结，程纪辛果然没让她失望，一如既往的极其功利，毫无人性。

“本小姐自己开车来的要你送！”恶狠狠地瞪了程纪辛一眼，转头又变脸般地笑眯眯地跟叶知告别，“下次有空再来吃你做的饭。”

然后提溜着包包，甩着长卷发，脚踩恨天高大步流星地走了。

一时间客厅只剩下程纪辛和叶知二人沉默地站着，程纪辛看了眼叶知，又很快地移开了目光。

“…刚刚唐馥说的计划是什么啊？”沉寂了半天，叶知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程纪辛一脸平静道，“没什么。”

叶知眼神飘忽，在程纪辛面前显得很乖，没得到答案又低头无措地抠弄着手指。

程纪辛突然间叹了口气，无奈地道，“饿了，还方便给我煮碗面吗？”

叶知回过神来，庆幸程纪辛及时转移了话题，缓解了她的尴尬与无所适从，赶紧点点头，低声说，“方便的。”然后再次转身进了厨房。

程纪辛在餐桌旁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叶知的背影，在心里翻来覆去想着叶知那句“都过去了”。

过去的那些对于叶知而言，是自此避之不及、不愿重蹈的覆辙，还是不值一提、就此翻篇的旧事？

程纪辛心烦意乱，他过不去，他偏要揪着不放，因为被迫吞下委屈，反复咀嚼多年，翻来覆去为她找遍所有借口的人是他。

他不放过别人，也不放过自己，程纪辛一向狠心。

蓄意为之的折磨，也是对他自己的煎熬与审视，却也无可避免带着对叶知若有似无、勉为其难的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