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

王媒婆和娄晓娥看见满满当当一大桌子菜，一时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红烧肉、糖醋茄子、辣炒白菜、清炖小母鸡……

“咕咚。”

王媒婆没忍住，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她也是苦出身，又是个热心肠，上了岁数以后走街串巷的当媒人混口饭吃。

谁家也没许大茂这么豪横啊。

相个亲，七个碟子八个碗，有吃有喝，还有一个大果盘，里面是硬糖和水果。

阔气！

悄悄在娄晓娥手心挠了一下，王媒婆朝着窗外努了努嘴。

房檐下，停着一辆新买的永久牌自行车。

娄晓娥一进门时就看见了。

人家是书香门第，家里不缺自行车。关键是许大茂的这份心意。

一个女人第一次来相亲，一进门，碰上贾张氏，许大茂一家人被她说三道四各种贬低。娄晓娥虽说不信贾张氏，提前去了许大茂厂子里，他工友、门卫大爷，对许大茂评价不错。

但多少也有点担心。

许大茂会不会人品有问题？

要不然怎么会和邻里之间，关系处的不好？

娄晓娥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此时，见了这满满一大桌子菜，又是许大茂亲手做的。

至少，许大茂诚意十足，对这次相亲见面，人家是真的上了心的。

“王婶、娄姑娘请坐吧，尝尝我的手艺。”

许大茂笑呵呵的引着二人落座。

他没说“粗茶淡饭”“将就着吃”这种客套话，没必要，人家又不是瞎子。

“那我可不客气了。”

“晓娥，你也吃。”

一句话落下，王媒婆接过筷子。她是真不客气，一双筷子在手里耍的虎虎生风，跟舞大刀一样。

吃的又快又急，不大一会嘴巴塞满了。

用勺子盛了一勺鸡汤，呲溜一声喝进嘴里，烫的她直哼哼。

娄晓娥也饿了，和王媒婆豪迈的吃相不同。

每一道菜，都是小口浅尝即止。

偶尔会做出评价，还会和小丫头聊几句天。

知书达理不是说说而已，有文化的女子，看她吃饭都是一种享受。

“嗝。”

王媒婆吃撑了，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摸摸给自己裤带松了松。

又抓了一把糖，边吃边聊天。

“大茂，你的情况我都和晓娥说过了。”

“她本人挺满意，要不然今天也不会来。”

“晓娥父母我也没瞒着，有啥说啥。她父母对你们的事儿也是支持的。”

王媒婆是个爽快人。

吃饱喝足，不能忘了正事。

这边说完。

又拍了拍娄晓娥的手，为许大茂说起来好话。

“大茂是个踏实本分的，别的我不说，我昨天才跟大茂提了一嘴相亲的事。今天上午，人家自行车买了，又亲手做了一大桌子菜。”

“我老婆子这些年介绍的亲事，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不怕你们笑话，今天我是真吃撑了。”

“晓娥，你懂我的意思不？”

娄晓娥点点头。

她一点不局促，反而大大方方。

此时，二人隔了一张桌子，娄晓娥露出一个微笑：“许大哥，你烧的菜很好吃。”

吆。

王媒婆喜上眉梢，这女子，她都有点爱上了。

“成。”

“那咱们就接着聊下去。”

王媒婆应了一句。

这顿饭让两个年轻人相互认识，看样子还互生了好感。

许大茂没白辛苦。

小丫头也是个懂事的，不用许大茂吩咐，自己主动收拾碗筷。

“我出去散散步，你们两个单独聊一会？”

一般情况下，王媒婆做介绍人时，很少会主动让一男一女单独留下。

一方面，担心小年轻会乱来。

另一方面，这个年代多多少少还是要注意影响的。千万别好事不成，还传出来闲话。

郎才女貌。

双方会有好感，王媒婆才会这样提议。

许大茂和娄晓娥都没说话，相互看了一眼，又连忙别开目光。

王媒婆心下一乐，秒懂。

她走了，小丫头在厨房刷碗。

不大的房间里，一男一女，突然安静下来。

“我……”

“你……”

二人异口同声。

噗。

没忍住，二人相视一笑，乐出声来。

一下子，反而少了一分陌生，多了几分默契。

娄晓娥大大方方在房间里，四处看看。

“你喜欢看书？”

床头上，有一本《茶花女》译本。

“无聊时打发时间用的，我文化水平不高。”许大茂随意道。

“我可以看看吗？”

见许大茂点头，娄晓娥小心的捧起了这本书。

翻了几页。

“有人说，小仲马创作这本《茶花女》只是描述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后来，我父亲告诉我，这是一本血泪控诉，是文学。”

娄晓娥翻书时，自然而然的散发出一股书卷气质。

安静、儒雅。

是的，儒雅。

这个女人见第一面时，大方，有英气。

许大茂愿意用形容男人的一个词，“儒雅”放在一个女人身上，和她相处你真的会感到放松、聊的投机。

“我只是瞎看，当作一个童话故事。”

“可怜一卷《茶花女》。”

“因为爱，勇敢跨越门第礼教;因为误解，终生陷入悔恨遗憾，令人为之叹息。”

许是太放松了。

许大茂一不留神，嘴里秃噜出来这么两句话。

娄晓娥翻书页的一只手，轻轻抖了一下。

一张纸条，突然从书中夹页中飘落下来。

落在床头。

“咦？”

娄晓娥小心的将纸条捧起，上面是许大茂的字迹。

像是一个随笔，写了一首小诗。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

“这。”娄晓娥轻声朗诵，不自觉间痴了。

一首诗，落下。

震惊的目光，看向许大茂：“这首诗是你写的吗？”

“不是。”

许大茂连忙摆手，解释道：“这是海子的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

“晓娥。”

门外，王媒婆回来了。原本是要出去遛弯的，结果贾张氏拿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看样子在专门等着她和娄晓娥。

怕是又要说许大茂坏话。

“时辰不早了，你们聊的咋样？”

许大茂：“……”

娄晓娥：“……”

王媒婆这么问了，还能说什么。

只好放下了书，把纸条重新加在书页上。

相互告别，二人出门。

王媒婆小声道：“贾张氏在门口堵着咱们呢，我怕节外生枝。下次见面，你们两个年轻人有的是机会。”

这话……娄晓娥没法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