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嫌弃我们浣衣局的人不洁，又觉得杀了我们会脏自己的手，所以将我们都放出宫了。我在司都没有亲人，便想着来找你，和你比邻而居。”

小珠的声音，和她人一样温柔。

夏炼玉脸上露出为难：“珠儿，因缘际会，如今我住在祭司殿。冥圣尊应当不会许你也进殿。”

小珠心里不悦，心说你既然能住进祭司殿？为什么我不能？分明是飞黄腾达后，忘了旧恩。

“炼玉，能住进祭司殿，那是天大的福分。我没有这样的福气。不过，这些年你给我的银子，我都存了起来。用这些银子，应该可以在神山脚下买一个废弃的院落。

我收拾一下，就可以入住。这样我就能离你近一些。也能跟你相互有个照应。你说好不好？”

祭司殿住着冥殷，因为他的缘故，连带着这附近的山脚，也变得吃香了起来。

早几年，权贵们在山脚建了府邸，想着有机会可以偶遇大祭司。

然而，大祭司一入殿，就甚少出现在人前。权贵偶遇不到他，这四周交通和生活又不方便，就纷纷搬离。

权贵们人虽走了，院子却留了下来。

“也好。那我和你一起找宅子，买一个温馨的院落，先住下来。我找个恰当的时机，向祭司圣尊问一问，能不能让你也住进祭司殿。”

夏炼玉一脸真诚，像是依然将小珠当成最好最好的朋友。

小珠在此时，却来了个以退为进。

“炼玉，我不能给你添麻烦。入住祭司殿的机会得来不易。你不要因为我，去惹祭司圣尊的不快。”

夏炼玉一脸感动，挽住她的手臂：“珠儿，你当初救我，我就说过，会报答你。你现在出宫了，我又进了祭司殿。我会尽力，再给你谋一份好前程。”

小珠温柔的拍了拍她， 不再谈论此事。

两人一起，在神山脚下寻了一个院落。

卖家开出了一百五十两银的价格，夏炼玉将价格压到了一百两银后，主动掏了银子。还在房契上写了小珠的名字。

她做足了冤大头的样子，在天快黑了的时候，才重新回到祭司殿。

晚餐她准备了蜜汁烧鹅，还有一道清炖蹄花汤，一盘炝炒青菜。

备好的第一份菜，她先给冥殷送去，其后才回院子用膳。

鸿君开了一坛梅子酒，兑了夏炼玉自制的可乐，一饮就是半杯。

“上辈子小珠拖家带口来找你的时候，我就说过她不是好东西。但你当时不仅接受了她，还对她好得很。

这辈子，南世子说她两句不好，不就开始防着她。

夏炼玉啊，夏炼玉，难不成上辈子你跟他相杀着，相杀着，还对他有了好感，信任他，胜过了我？”

夏炼玉喝着新制的热豆浆：“鸿哥哥，你我绑得这么深，普天之下，我最信任的当然是你。

上辈子你说小珠不好，我也信了啊。但她有一个好儿子，不是吗？ ”

“李允的确不错，似玉如风，端的是一副好相貌。你见到他后，就亲自将他带在身边，为他铺路，给他一切你能给的好东西。

当时司都都在传，你是在玩儿养成，想将来收了他当小相公。”

夏炼玉也听到过一些流言，但她没有放在心上：“我年长李允十八岁，没有那么丧心病狂。我只是想收他当义子。”

夏炼玉上辈子流产后，身体就不能再怀有身孕。但她一路往上爬，爬得越高，越是觉得身边需要党羽。

那些党羽可以不忠心，但至少要让外人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她需要一个看起来强大的族人。所以，当小珠带着她儿子投奔的时候，她收留了他们，并且对外说小珠是她最好的姐妹。将来她所有的一切，都要留给她的儿子李允。

李允也没有辜负夏炼玉的栽培和厚望，年十二就成了最年轻的新科状元，随后入住朝堂，帮着夏炼玉解决了不少麻烦。

当年她在朝中的敌手都说，李允是她手底下最凶猛的一条狗。要除夏炼玉，先杀狗。

“你想收他当义子，他想的可不是认你当义母。夏炼玉，他年过三十，却从未碰过任何一个女人。

你在金銮殿前被乱箭穿心的时候，他慷慨挡在你的面前，还说若有来世，依然愿意当你的鹰犬……”

这一切，鸿君看得清清楚楚。

夏炼玉未必不知，她也维持操心过，给李允介绍了无数年轻貌美的女子，但全都没有用。

“李允是个好孩子。若是这辈子小珠依旧能将他生出来，我亦会尽量护住他们母子。当然，我不会让小珠有害人的机会。”

鸿君掐指一算：“小珠没那机会生个好儿子了。”

“不投生到小珠的肚子里也好，他值得有一个更好的母亲。”

……

司都升云街，杨国公府半夜传来一声欣喜的惊叫。

“醒了！国公爷，夫人，世子醒了。”

杨国公和他的夫人当即从榻上起来，鞋都没穿，直奔杨世子的房间。

“儿子，你昏迷了十八年，你终于醒了。娘终于等到你醒了。菩萨保佑，祭司圣尊保佑。”

“儿子，你可还认得爹爹和娘亲？”

杨世子八岁时忽然晕倒，一晕十八年。众人以为再无醒来的可能。或者说，醒来后会痴傻。

然而并没有，杨世子温雅得体的和父母交流，谈吐不凡，对于很多朝事的见地，连浸润朝堂多年的杨国公都赞叹不已。

“儿啊，看来你这一晕十八年，并非坏事，而是得了天大的好机缘。”

杨世子：“嗯，的确得了机缘。”

他穿成了一个伪善妇人的儿子。然后在十二岁那年，遇到了一生所爱。

那个女人照顾他，为他铺路，助他平步青云，给他温暖。却总拿他年龄小拒绝他。

现在，他穿了回来，年二十六，她十八。他们再没有那么大的年龄差。

只是……这个时空的夏炼玉，还是那个时空的夏炼玉吗？

杨允不知道，但他会自己去查清楚。

如果她还是她，他会继续当初的承诺，为她鹰犬，奉上一颗鲜血淋淋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