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多恩坐在平坦的坡上，迷茫的望着远方，有些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干点什么，1980年还属于不稳定时期，光明正大做生意挣钱是行不通的，可要让她挥锄头撒热汗下地挣工分，她一个没吃过苦的女大学生也不能够啊！

李多恩掀起眼皮，看了看散落在坡上四处啃干草的羊群。

没错，因为干不了重活，托了活雷锋的福，她现在成了一名光荣的放羊倌。

这活轻松是轻松，可心里怎么就这么烦呢，她知道，这种烦躁来源于她爸李大山还躺在床上等着钱吃药，而她却什么都干不了。

“给。”

顺着眼前多出来的两颗鸡蛋，李多恩往上瞅了瞅，得，说曹操曹操到，活雷锋来了。

“不要。”李多恩面无表情的回绝。

苏卫冬厚着脸皮在她身边坐下，“你没有以前爱笑了。”

“我懒。”

目前唯有挣钱才能提起李多恩的兴致，她十八岁的思想，顶着十八岁的身体，觉得自己活得像一潭死水，这么干净的少年啊，都能忍住不谈一场甜甜的恋爱，她自己都佩服自己。

少年侧头看了一眼，偷偷红了脸，沐浴在阳光下的李多恩，整个人美到发光，吸引着他忍不住想靠近。

察觉到旁边人的小动作，李多恩心里哼笑了声，光明正大的看吧！少年，爱美不是错，不能释放天性才是错，她自己照镜子都爱多瞅几眼。

这么一想李多恩差点把自己给逗乐了，原来她骨子里还是个逗比文艺女青年。

不过她面上仍是一本正经，“你怎么还不走？”

“我放牛。”

“咳...”

被口水呛住的李多恩瞅瞅身后的几头牛，佩服的朝苏卫冬竖起大拇指。

两人并排坐着，大概是相识已久的原因，彼此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此刻，阳光正好，微风正好，李多恩被这氛围弄得心里也泛起了一丝柔情，这人几次三番帮了她，旁的不说，就冲他不会水就敢下河救她这事，李多恩觉得说句谢谢也不为过。

“谢谢啦，水里救命那次，还有在你爸跟前帮我说话，让我不用下地也是。”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提亲，抛开那天的事不提，”苏卫冬抿了抿嘴，左侧的脸颊因为这个动作而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我喜欢你，我对你好，不够吗？”

李多恩忍不住扶额，少年，你到底懂不懂爱。

“还是你跟他们说的那样，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李多恩下意识的反驳，“没那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取悦了身边的人，肉眼可见表情变得愉悦了很多。

“我问你，如果我因为你喜欢我、对我好而嫁给你，你会觉得高兴？”

苏卫冬认真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

好像并不会。

好像少了点什么。

那不就得了，李多恩打了个响指，“结婚呢，是以两个人相爱为前提，假如我跟你结婚了，你对我好我会感激你，会把你当亲人一样，会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妻子，但我不会时时刻刻把你放在心上，不会想跟你做亲密的事，不能感同身受的对你付出同等的感情，因为我不爱你，这对我不公平，对你也不公平。”

苏卫冬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姑娘，她不像以前似的见了他只会腼腆的笑，此刻的她语笑嫣然落落大方，她好像变了个人，好像在他的印象中又鲜活了几分，好像在他的心里又住进了一寸。

他想他大概明白了她说的那是什么意思，“那我就多努力，争取早日完成那个前提。”

我是这意思？我是在劝你知难而退，李多恩忍不住在心底吐槽，算了，记忆中这人是个轴性子，她倒想看看他究竟能坚持多久，如果足够打动她的话，她倒也不介意来一场甜甜的恋爱来点缀一下这艰难而又平凡的人生。

毕竟，谁又能拒绝在这盲婚哑嫁的年代拥有一段甜蜜的自由恋爱呢！

自那天以后，苏卫冬在李多恩的生活里频繁出现了起来，好像哪哪都能看见他。

连李明征这样的孩子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看苏卫冬又来给他家劈柴，他试探的问道:“卫冬哥，你天天来我家干活，大队长还能给你记工分？”

这孩子一点也不似他爸妈老实，猴精猴精的，苏卫冬乐了，故意逗他:“记啊怎么不记，大队长是我爸你不知道啊！”

李明征不信，他又不傻，“那你看咱俩现在关系也挺好，我天天捡柴怪多的，匀给你家点，你爸这么好使，让他也给我记几分呗！”

“哈哈...”苏卫冬忍不住笑出声，他这未来小舅子可以啊，脑子转得够快。

“不劳烦大队长，这点小事找我就行，咱俩私底下交易，你想拿柴换什么？”

李明征脱口而出，“钱，给我爸买药。”

苏卫冬敛了笑意，欣慰得摸摸他的头，是个孝顺孩子，然而等他从口袋里掏出钱时，李明征却不愿意接，只将手背到身后，摇头拒绝。

“拿着啊。”

“不要，我知道咱俩刚才是在说玩笑话，我姐说不能乱要别人东西。”

“那哪是乱要，你是拿柴换的。”

“柴又不值钱，到处都是，反正我不能要别人的东西，我姐说做人要有骨气。”

“我不是别人，我是你未来姐夫。”

“咳咳咳........”

脱口而出的话不止原地站着的两人惊呆了，就连屋里的李大山都被这话吓得呛住。

“那什么…”苏卫冬磕磕绊绊解释，试图找补。

聪明的李明征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是在追求我姐。”

放完羊刚踏进院门的李多恩正巧听见这话，也不管红着脸的苏卫冬还站在一旁，几步过去给了她弟一个脑瓜崩，“这你都知道，你这么聪明，你咋不上天呢！”

又对一旁傻站着的苏卫冬摆手赶人，“你走吧，我今天不想说话。”

李明征原以为苏卫冬听了这话会生气，毕竟那可是大队长的儿子，平时村里那些孩子都不敢惹的人物，可谁知那人跟听不出好赖话一样，乐呵呵的听话走了。

李明征跟看傻子一样看苏卫冬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姐，我发现队长家儿子可呆了，傻不拉几的。”

小屁孩，再聪明你也是个孩子，不懂爱情，那明显一副坠入爱河的痴情样到你嘴里就成了呆子，李多恩哼了一声，“我看你才像个傻子。”

又是一个脑瓜崩，李明征觉得自己都快被弹傻了，忍不住抱怨:“姐，能不能别动我脑袋，咱家就我一个聪明人。”

李多恩弯弯眼乐了，不跟她弟逗贫，“弟啊，咱妈会炒榛子不？”

“那玩意儿家家户户都会炒吧，没什么味，你想吃啊？”

李多恩神秘一笑，“你下午跟我去放羊，记得拿个口袋。”

其实北方这个时候已经很冷了，她也不过偶尔天气好情况下才带羊出去放放风，大多数时候是闲在家里的，不止她，等再过些时候大雪一下，村里人就开始猫冬了。

姐弟俩趁着下午天光好，把羊丢给放牛的苏卫冬一起照料，偷摸走小路进了大山。

李多恩已经踩过地形，她也就是那一次看着满地落的还完好无损的榛子和山核桃，脑海里萌生出一个挣钱的计划。

这玩意儿村里人都不爱吃，每年也就树上挑些好的摘了跟交公粮一样上交给公社，其他的任由它落在地上也没人捡，或者可以说村里人都吃腻了，不耐烦费那个功夫折腾，榛子发涩没什么味，山核桃肉少难剥，这下，可不就便宜了李多恩。

这些在她眼里可都是宝，焦糖榛子，焦糖山核桃仁，她以前也算个爱吃的，这些东西就算没亲自动过手，但大致也知道怎么做，大不了让她妈费些功夫多实验几遍。

傍晚时分，就在放羊放牛连同放风的苏卫冬等得心焦的时候，姐弟俩才算抬着一个大口袋出现在他面前，苏卫冬呆愣楞地看着李多恩，对方一脸明媚欣喜的笑意，在他眼里成了一朵盛开的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