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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变化


窗外的山茶花开的漂亮,阮娘坐在炕上却有点心不在焉。

“姨娘,这天一日日冷了,要不把山茶搬到屋子里头来吧?”丫头秋紫小心翼翼的问到。

阮娘点了点头,等山茶花搬进来,秋紫问她放到哪里,她指了指屋子中央,抬花的婆子恭维了一句:“姨娘这花开的可真漂亮。”

秋紫看了阮娘一眼,从盛钱的匣子里抓出一把钱给了两个粗使:“辛苦妈妈们了。”

婆子们笑着接了赏,从容的告退。

阮娘看着面前的山茶,粉红色的花瓣娇软俏丽,一丝儿不好也无,就像妙龄的女子,人见人爱。

可偏是这株原主精心养育的花把原主气死了。

她倒霉的穿过来,养了几日才慢慢的吸收了原主的记忆。

原主是随国公府的庶女,随国公府是先帝的王皇后的娘家,随着王皇后跟先帝先后去世,今上继位,国公府一日不如一日,不知从哪个旮旯找了阮娘,精心培养了成最漂亮的女孩子,指望进宫固宠。

因为是精心养育,把个阮娘养的心气极高,另外随国公府命人悄悄将她的生辰八字送去上林寺,得回了一个“凤落九天终回巢”的批字,把随国公高兴的连喝了三碗酒。

谁知阮娘进宫才第二日就被指给了皇帝的好兄弟兼救命恩人林兆和。

林兆和的祖父跟当今皇帝的祖父是亲兄弟,到林兆和这一辈关系有点疏远,但林兆和小时候天资聪颖,是当今的伴读,长大就进宫当了侍卫。

今上贸然出兵大陈,被围困在宗华山,林兆和不顾性命的解了兵困,救了当今性命,陈国上将挽弓射箭,林兆和强弩之末却扔护着当今,自己被射中膝盖,昏迷三个月,醒来成了瘸子。

林兆和的妻子林大奶奶伤心至极,哭瞎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视物也模糊不清,见风就流泪。

皇帝感念林兆和的救命之恩,封他为盛王,赐钱赐物赐女人。

阮娘就在这种情况下成了林兆和的妾室。

她是皇上指的,又出身随国公府,自然是贵妾。

只是这种结果不是随国公府乐意看到的,更不是原主乐意看到的,偏她原来在国公府的时候仗着外貌不得人心,闺中姐妹将她的养的山茶送了来,那山茶开的漂亮,却偏偏栽在瓦砾当中。

要是盛王没瘸腿,她还不会这么生气,毕竟盛王是王爷,又有恩宠在身,荣华富贵是跑不了的,可盛王瘸了腿,不再当差,皇帝这一二年记着盛王的恩情还罢了,等过几年,盛王府也不过沦为随国公府一类,空有个王府架子。

原主想的明白,然后自己越想越气,干脆气死了。

秋紫觉得自家姨娘大概并不喜欢娘家送来的这盆花,毕竟刚送来那日,姨娘就气呼呼的指着它说放到外头,后头又在床上躺了好几日,今日才懒懒的起来。

秋紫怕这盆花说不定有什么典故,真把姨娘气出好歹来就不好了,见阮娘现在还盯着它一脸复杂,连忙道:“姨娘,放在这地中央,走路也碍事,要不把它挪到那边。”她指了指墙角。

阮娘摇了摇头:“不用,这里阳光好,就放这里吧。”她要是连盆花都容不下,再穿越一回说不定连此刻的境地都落不着。

王府正院里,盛王妃也在跟盛王说起阮娘:“王爷就是再不满她,她也是陛下赐的,我看王爷还是过去一趟。”

林兆和眉头紧皱,他是个聪明人,那日一见阮娘,就看出她眼中嫌弃,他心里直如刀刺,当时是连皇上都怪上了,皇上要赐人,赐他一个老实淳朴的,也比赐个这个好:“不过是个玩意儿,你不用理会。”

林兆和的口气嫌弃憎恶,盛王妃心里先高兴,后悲伤,眼泪一下子又流了出来:“都是妾身不中用,否则哪里能让王爷受这些闲气,妾身倒是指着她得了王爷的欢心,能生个一男半女的。”

“不关你的事,随国公府那一滩烂泥能教出什么好玩意儿来?你别哭了,咱们下力气找找,民间不是历来有神医,说不定就将你治好了呢。”

连太医院的院正都说了不能治的话,民间的神医再厉害能比的过给皇帝看病的太医?盛王妃点点头,心里却不抱希望,又重新拿话劝盛王:“王爷,她年纪小不懂事,又是娇养长大的,有些规矩慢慢教就是了。”不等盛王开口拒绝,自顾自的说道:“过段日子,妾身再给王爷寻两个身家清白的抬进来也就好了。”其实早找晚找都一样,她就是怕人说她这是跟皇上打擂台。

就算盛王救了皇上,盛王妃也没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脸面敢跟皇上打擂台。

“天色不早了,妾身让小厨房做几个王爷爱吃的送到那边,您过去用顿饭吧。”

林兆和是真不乐意去东苑,但他是一府之主,王妃都如此说了,他再不去,就不是嫌弃阮娘,而是不给王妃面子了。

林兆和走了之后,屋里的奶母着急的说道:“王妃,您怎么只为王爷打算,不为自己打算?夫人来时不也说了吗,挑几个老实本分的放在屋里,将来有了孩子您就终身有靠了……”

王妃闭目长叹:“妈妈不要说了。”她跟林兆和结缡十载,两人称得上恩爱有加的时候,也没怀过身孕,感念林兆和不曾纳妾,她才在林兆和受伤期间真悲伤,可把眼睛哭坏了之后,心反而沉静了下来。

林兆和瘸了腿,她哭坏了眼,两口子不像爱人,倒像难兄难弟。不光她这样想,就是林兆和跟她躺在一张床上,也没有早前的那些感觉。

不过她也很清楚,林兆和是绝对不会休了她的。她赔上一只眼睛,换一辈子的体面风光还是挺划算的不是么?东苑那位心心念念的当一国宠妃,现在落到盛王府,就像落到泥地里……,她总比东苑那位强!

另一边,秋紫正在问阮娘:“姨娘,您晚上有什么想吃,奴婢去大厨房给您要了来。”

阮娘看了看胸前,她才十六,现在就长这么大,以后铁定会下垂,她得瘦瘦才行:“要个大米粥,再要份凉拌黑木耳,其他的不要了。”

秋紫张嘴就要劝,见阮娘已经闭上眼躺在大迎枕上,只好吩咐小丫头们听着屋里动静,她出去去大厨房要菜。

林兆和进了东苑,见东苑寂静,心头先不喜,廊下的小丫头看见他正要行礼,被他冷眼吓住不敢动了。

林兆和自顾自的掀开帘子,一眼便看到东边炕上熟睡的阮娘。靠在双蝶戏花的大迎枕上,乌黑的头发软软的披散在身边,晚风从窗户里头吹进来,吹动几绺不听话的软发,露出她雪白如玉的容颜跟秀美的脖颈。

林兆和纵然心里嫌弃,但也承认王氏睡着的时候,真是个美人。

想到这里嗤笑一声,皇帝爱美,人尽皆知,想来皇上还没见过阮娘的真面目。就是不知道是宫里哪位娘娘看她不顺眼才吹枕头风叫皇上赐下来的。

不过就她这样的,如果在王府说不定还能比在宫里活的久一点。

阮娘睡的再沉也被那声不低的嗤笑惊醒了。

她轻轻一颤,眼神慵懒迷离,像走迷了路的孩子怔怔的看着林兆和,直到将他跟记忆里头的人的影像重合。

秋紫提了食盒进了院子,阮娘要的菜太简单了,都是现成的,她便直接拿了回来,看见林兆和的小厮站在院子里,心里一紧,连忙进了屋请安。

也幸亏有她,阮娘这才完全清醒了过来,快速的翻身下炕穿鞋按着记忆里头的规矩行礼:“请王爷安。”

林兆和没叫起,穿过阮娘的身侧走到了炕边坐下,见阮娘一直保持着姿势不动,心里略受用,她能想明白,他也就省一份心,这样想着,嘴里便吩咐秋紫:“扶你姨娘起来。”

秋紫忙上前扶了阮娘。

阮娘有些腿软,也有些紧张,毕竟抛除了穿越之前的记忆,她算是头一次正式见林兆和。

这么真切的看着,又比着记忆生出一些不一样的感觉。他身材修长,浓眉大眼,刚才走过的去的时候脚下颠簸的并不厉害,但是眼神很厉,唇角紧紧抿着,看着就是个严肃又挑剔的人。

阮娘没什么把握能讨好了他,秋紫扶着她站到林兆和跟前,她才想起该上茶,低声吩咐秋紫:“泡壶好茶上来。”她自己则飞快的将头发挽了起来,手头什么也没有,只好以发当绳盘了起来。

秋紫一走,屋里安静了下来,林兆和见她一脸忐忑,屈尊降贵的问了一句:“晚膳提回来了?你吃饭倒是早。”

阮娘正尴尬不知所措呢,听见他的话连忙去提了食盒,却想起食盒里头菜式简单,手一顿又把食盒放到了一旁的台子上。

林兆和的眉头攒了起来,抬了抬下巴:“什么菜?拿出来吧。”

阮娘应是,垂目把菜拿出来放到了林兆和身旁的炕桌上,想了想解释道:“奴婢晚上吃的不多,这些尽够了。”

说完就想扇自己一巴掌,她这是吓傻了,该自称妾身,而不是奴婢。

林兆和多看了她一眼,眼波扫过她鼓鼓的胸前,又快速的收了回去:“你是陛下赐的,不必自称奴婢。”

阮娘从善如流:“是。”

林兆和见她说话简短,心里讶异,秋紫恰好端了茶过来,阮娘亲自捧了上前轻轻搁到林兆和面前。

林兆和端起来啜了一口,听见阮娘小声跟秋紫交待:“再去大厨房要几个菜。”

秋紫就问:“姨娘,要哪些菜?”

阮娘自然不知林兆和的口味,只好硬着头皮道:“大厨房那边想来知道王爷口味的,你叫他们看着做就好了。”

林兆和的目光却落在桌子上的一盘子凉拌黑木耳上,碧绿的香菜,切的极其细的红辣椒,看着就使人极有胃口。不过姨娘的份例每顿都有五个菜一个汤,她这是做来给他看的?这样一想又觉得不对,她肯定不知他要来东苑。她要是有本事在王府安插人,他才要高看她呢。

林兆和想不明白便暂时不想,他不认为阮娘能在自己后院掀起什么风浪。

后宫女人那一套他见识的多了,可要他说,天下都是男人作主,女人们也就只能围在墙里掐掐架。

秋紫还没走,外头又进来了人:“王爷,王妃叫奴婢们把饭摆过来。”

秋紫脸色煞白的看了一眼阮娘,王妃这是明着打脸。

阮娘没她想着这么多,还笑道:“这可好了,免得担心王爷吃了不喜欢的饭菜。”她还怕大厨房那边故意整她呢,有王妃送的菜,可省了她不少麻烦。

秋紫原来是府里的三等丫头,被拨过来给阮娘使唤,半道上的主仆默契配合的并不好,她规矩学的马虎,幸亏阮娘自己知道一些,推了她一下:“打水伺候王爷净手吧。”

秋紫这才出去喊了小丫头们上热水。

阮娘在一旁亲自拿了帕子伺候。

王妃那边的人就换了一张大炕桌,把做好的菜都摆好,那碟子黑木耳放到炕桌的另一头,跟一碗大米粥紧挨着,看着特别的讽刺。

秋紫的眼眶都红了,却不敢说什么,阮娘也觉得很丢脸,但没到秋紫的程度,见秋紫隐隐要失态,忙对她说:“你下去吧,王爷这里我来伺候。”

在外人看来,秋紫的态度就是她的态度,但在她这里,她跟秋紫是两个人,她不想让别人误会。

屋里的人都陆续下去,这次又剩下林兆和跟阮娘,不过有了一桌子散发着香气的饭菜,阮娘脸上放松了不少,她用帕子垫着拿了酒壶给林兆和倒了一杯酒,便站在下头等着看林兆和想吃哪一道菜。这伺候人的活她记忆里头学过不少。

林兆和的目光便落在那盘黑木耳上。

阮娘脸一热,用小碟子盛了些轻轻放到他面前。

林兆和这才说:“你也坐下用饭,我不用人伺候。”她规规矩矩的,他便可以赏她几分面子。

阮娘轻声谢过坐在了林兆和对面,当然,她不敢坐踏实了,林兆和现在手握她的生死,就算她是圣上赐的那又如何,也不是妻子,而是妾室,她这个妾室至多算是镀了一层金,那里头的芯子还是妾室,妾室就没有人权。

林兆和慢条斯理的用了一顿饭,这顿饭他吃得总算不堵心,王氏也还算有眼色,看着他的酒杯空了就帮着倒上,这种热情倒像是想让他留下的样子,她做的不明显,也没有越界,林兆和算了算日子,觉得给她这个体面也不是不行。

所以到了最后一杯酒的时候,他直接拿起来递给王氏:“喝一杯罢。”

阮娘没觉得酒有什么好喝,她从来也不喜欢,以前没人勉强,可她认清了形势,还是顺从的站了起来,双手接过,道了一句:“谢王爷赏酒。”然后像喝毒药一样仰头喝了。

白玉般的脖颈像优美的天鹅,带着说不出好看的生动,动作明明生猛,却是带着蓬勃的朝气。

林兆和喉头动了一下:“坐下吃饭。”

阮娘没想到酒劲那么大,这一小杯就叫她开始晕,脑子还清楚,可手脚都不管用了,脸也慢慢的红了起来,像被雨水浸润了的红果子。

林兆和眼神幽暗,喊了人来收拾碗碟。

阮娘的思绪也已经有些不管用,晕晕乎乎的坐在那里发呆。

天色已经完全变黑。

秋紫进来掌灯。见阮娘坐着不动,也不敢说话,只好焦急的看了她几眼,把床铺铺好慢慢的退下了。

足过去两刻钟,阮娘才张口说话:“妾身不胜酒力,还请王爷见谅。”

酒后的声音婉转妩媚,像歌女们靡靡的轻吟。

林兆和心头一动,竟觉得有几分口干舌燥。随之自嘲,随国公府能指望她翻身,肯定是王氏有特别的好处,才那么自信,说起来,他还算是占了大便宜呢。

他站起来,朝她走了过去。

鲛纱帐子很快的垂了下来。

阮娘感谢那点酒力,大大的舒缓了她的神经,不过还是疼,难受,不舒服。

林兆和的呼吸粗重,喷出来的酒气并不十分难闻,只是暖暖的,令她有些不习惯的皱了皱鼻头,谁知他下一刻竟然亲了上来,新一轮的攻陷又开始了。

林兆和也觉得自己喝多了,都能感觉血液在血脉里头咕咕流淌,他觉得疯狂,又觉得还算不得疯狂,身体上的满足,渐渐的叫他心里也欢喜了起来。

他不是没有女人,成亲之前也有好几个通房,成亲之后也有伺候的丫头,但没有一个像她这么好,这么软,这么暖,又这么的有劲。

小小的床帐让他回到热血沸腾的战场,脱开生死,鹰击长空,翱翔九天。

阮娘第二次的时候就不行了,哭也没力气,嘤嘤的,像奶猫叫唤,林兆和亲了她的嘴几下,又埋头下去。

一直折腾到三更,林兆和都没觉得疲累,反而神清气爽。他单手将她抱着托在怀里,帐子里头到处都是欢爱的味道。

秋紫虽然不够机灵,还知道要守着。见林兆和唤人,连忙带着小丫头进来重新铺床。

林兆和抱着阮娘,稳稳的走到后头浴房,她昏昏沉沉的,落在水里都没清醒,玉臂软软的搭在他的肩头,额头抵在他的脖子上,林兆和便在水里又要了她一次,直到水快凉了还犹自觉得不够尽兴。

阮娘只觉得渴睡,只要让她睡,她也随便他了。

第二日晨光微亮他就醒了。透过朦胧的帐子,屋里的一切都显得朦胧而模糊,却也带着一种莫名的温暖。

他轻轻起身,睡在床外的阮娘仍旧睡的香甜,脸容舒展,眉目间多了一抹艳丽,像一夜之间大盛的花。

林兆和突然觉得,这样的她,还是有几分嫌弃自己的资本的。

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王爷,早膳已经准备好了,白总管有事求见。”

阮娘听见声音自梦里醒来,睁眼正看见林兆和深不见底的眸子,她想起昨夜种种,极不争气的一下子从头红到脚,恨不能缩起来谁也不见。

林兆和目光幽幽,直到门外的催促声又响起。

阮娘这才记起自己还有个任务是伺候他穿衣,刚起身,腰上一酸一下子又软倒了,把脸闷在了枕头里头。

林兆和唇角一勾,眼波在她露出的玉肩上一扫,自顾自的穿起了衣裳。

穿好外衣,他唤了秋紫进来:“伺候你主子梳洗。”王氏进门后他压着一直没有让她给王妃敬茶,是惩罚她当日的不恭敬。现在觉得她规矩上还可以,便决定将名分正式定了下来。

白总官等在东苑前头的花厅里,见了林兆和忙行礼。

林兆和不等他开口先道:“你选个老实忠心的妈妈做王氏的教养妈妈。”王氏进宫是不能带娘家人的,进盛王府也是光杆一根,秋紫这丫头当不得大用。

白总管垂手应了,低声说起府里事情来。

说了一盅茶的功夫,林兆和见门外有小丫头似是王妃院子里的,没有做声,打发了白总管,门外王妃的大丫头红柚禀报:“王爷,王妃说姨娘辛苦,免了她的请安。”

林兆和唇一抿:“你去跟王姨娘说。”

红柚跟着林兆和进了后头。

阮娘已经梳好了头,这次总算有了簪子,虽然简单,却不算失礼。

红柚给阮娘磕了头,将王妃的话复述一遍。

阮娘知道林兆和出去是见白总管,但不明白他为何领了红柚进来,只琢磨着自己还是按照规矩来的安全,便请示林兆和:“王妃宽仁,妾身不能无状,在正院外头给王妃磕个头罢?”

林兆和扫她一眼,见她脸上红晕犹存,弱不禁风,点了点头。

林兆和便先走了。

阮娘洗了脸,见镜中人额头发亮,从梳妆盒里拿出一种橙粉,一点一点的扑到脸上,秋紫劝道:“姨娘,这粉不趁脸色,您不如用这个。”指了另一个白色的给她看。

阮娘自己弄完妆容,不好跟她解释,直接道:“咱们走吧,去的晚了不好。”

东苑到正院距离不远也不近,阮娘算着步子,大概有四五十米的样子,只是她还没歇息好,扶着秋紫也累得不行,到了正院门口,看门的婆子道:“王姨娘怎么过来了?”

阮娘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王妃宽和,免了我请安,我便在这里给王妃磕个头。”

看门的婆子不好答话,互看了一眼,阮娘见远远一个小丫头掀开帘子进了门也不在意,只跪在石板路上果真磕了一个头。

秋紫扶了她起来,主仆两人略站,然后转身往回走。

回了东苑阮娘就放松了,躺回炕上,挥手打发秋紫:“你昨儿也累了吧,回去歇息,我要睡会儿。”

秋紫几天功夫从三等成了二等,心里是把阮娘当成主子的,又见阮娘待她好,越发的老实:“姨娘,奴婢就在这脚踏上歇息就行。”

阮娘看了一下床,懒懒的收回目光:“随你。”

秋紫便喜滋滋的抱了铺盖过来,困意也是能传染的,主仆俩很快都睡了过去。

林兆和在外院忙了一天,到了傍晚小厮来问:“王爷,今晚您去正院还是去东苑?”

林兆和一愣,从前从未有人问过,他一时还不习惯,想着阮娘的娇媚,心里是很想去的,可想想正院里头的王妃,又心中不忍:“去正院。”

正院里头王妃听说王爷朝这边走来,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指挥了人:“去小厨房添一个清蒸鲈鱼。”

林兆和进门看见王妃的奶母跟红柚跪在外头,见了王妃伸手扶着她坐在榻上,问:“奶母犯了什么错?她在外也是你的脸面,要是惹了你不高兴,屋里说她几句就是了。”

王妃脸上显出淡淡恼怒:“王姨娘过来请安,我醒的晚些,她竟然没报我,由着王姨娘在外头磕头了事。”

“原来是这事,王氏跟我说过要过来给你磕头,我想着不过几步路,她守规矩你也省心,便答应了。奶母也是想让你多歇着,便饶了她吧。”

林兆和求情,外头的奶母却一点也不领情。若是真稀罕王妃,又岂会折腾一夜?但她还是乖乖起来,谦卑的给王爷王妃行礼。

王妃脸上的怒气这才去了一些,从袖子里头拿出一张纸给了林兆和:“到底是伺候王爷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又是皇上赏的,您看我叫人整理了一张礼单,这些给她送去算是做私房用怎么样?”

林兆和看了一下,上头吃穿用都有,很全面,想着王氏那里素淡的布置,口风一转却道:“她是赐下来的,随赐的那些东西不是都算她的了么?咱们府里也不富裕,就不用多送什么了。”

昨夜趁她迷迷蒙蒙之际问她为何只要一碗粥一份菜,她跟他说吃不了浪费多可惜,要是她心里真这样想,那还算个好的。

不过林兆和拿不准王妃惩罚奶母是在做面子,还是真是生奶母的气。

王氏早上就过来磕头了,那奶母年纪大了,肯定不会是从早上就开始跪的,要么是做给他看的?

林兆和并不反对惩罚奶母,主子就是主子,仆从再有脸也是仆从,奶母私自做决定,那就是背主。她自作主张这一条才是林兆和厌恶的。

王妃听林兆和说府里不富裕一下子乐了:“您说的叫什么话,我还指着她为咱们生个一男半女,有孩子膝下承欢,日里热闹些呢。再说这点子东西,也不过九牛一毛,也穷不着您。”到底叫人把东西准备好了第二日一早送去。

夜里林兆和主动搂了王妃,用额头碰了碰她的眼睛,安慰道:“你放心吧,若是喜欢孩子,咱们就养孩子,不管谁生的,都要喊你母亲,谁对你好,谁最孝顺,这王位我就传给谁……”

一句话把王妃的眼泪又勾了起来,她紧紧搂着林兆和的腰,想不明白为何别人说失而复得总是充满欢喜,她这里的失而复得却叫她又酸又涩。

东苑里头,阮娘跟秋紫都睡过了头,两个人先后饿醒了,却也错过了饭点。

阮娘又不想将就着吃些不喜欢的,这一点是她穿越前养成的臭毛病。

不管有钱没钱,她总是吃自己喜欢吃的,当然她也不是吃的多么豪奢,简单的饭菜,她想到了就可以。

秋紫建议:“姨娘,要不让大厨房给您做点点心吧?”

宫里把她赐出来的时候,确实赏了很多东西,有几只箱子里头还特意说明是给她的。

林兆和昨天喝的茶就是宫里赏出来的。

阮娘打开钱匣子,里头的大钱不多,有几角碎银子,她拿了一块给秋紫:“让厨房做点红枣糕给我吃。你另外想吃什么,叫他们一并做了。”

结果秋紫拿回来的红枣糕变成红枣饼:“姨娘,大厨房的人说不知道姨娘说的糕是怎么做出来的,她们没收钱,只是做了这些饼……”

阮娘勉强尝了一块就推了碟子:“你吃了吧。”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白天睡的多了,夜里便有些睡不着,她不想回床上,便继续歪在炕上,怔怔的看着外头的月光。

仿佛能透过那月光看到现代的家人,朋友。

她出生在书香世家,家族讲究忠厚做人,正己守道,她一路从小到大都规规矩矩,没想到研究生的时候却爱上了一个临时导师,一头扎进去,怎么也迈不出来。

她为了送他一个合心的苹果,跑了六家超市,为了看他一眼,天天走很远的路去他所在的办公楼,十天里头能遇到一次,偶尔交谈一回,便能让她幸福的流泪……

若是他没有结婚,她想无论如何她都要表白一次,可是他不仅有个美丽的妻子,还有个活泼的儿子。

这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暗恋把她折磨的面目全非。

直到他妻子出了车祸,她查出了肿瘤,她那时候已经苍白无力,看着他悲伤的握着妻子的手,才一下子恍然,她所有的喜欢,都是希望他快活,无论是面对她的微笑,还是面对别人而微笑,她都希望他快快乐乐的生活。她不曾表白,不是因为她懦弱,而是她害怕他会因此难过纠结更或者厌恶她,她不想破坏他的生活,便只在自己的世界里默默喜欢他。

她签了器官捐赠协议,把自己的心脏送给了他的妻子,临终的一刻默念尘归尘,土归土,求菩萨保佑,让她解脱了这一世的迷恋。

谁也没料到她能解脱的这么彻底,直接穿越到一个陌生的世间。

心脏摘走的那一刻,她的爱情也被摘走了。幸好摘走了,她才能安安稳稳的活在这个世间。

只是前世的家人朋友,希望她们能理解她的决定,过好每个人的人生,除此之外,她真的是无牵无挂了。

阮娘无眠,秋紫也没有睡好,昨夜王爷歇的那样晚,还抱了姨娘去沐浴,她虽然不通人事,也觉得王爷应该是极其喜欢姨娘的,满心满眼的盼着王爷今夜再来,没想到王爷自己不来,甚至连打发个人来说一声都不曾。

也因此,见王姨娘吃的少,她连劝都没敢深劝,实在是换了自己,也不一定能吃的下东西。

翌日早起,丫头伺候了王爷跟王妃吃饭,奶母过来送单子,小心的道:“王妃,送往东苑的东西,奴婢都看着单子又检查了一遍,都确认无误了。”

王妃嗯了一声,林兆和搁下筷子说道:“都说了不必如此,你赏东西,不如赏她几个人,前日我见那个叫秋紫的丫头,着实蠢笨,眼力劲还不如王氏。”

王妃迟疑:“府里伺候的人多,正经主子也不过咱们几个,从哪里拨过去几个人都是使得的,只是她才来那日,听说发了脾气,将人赶走了,现在谁也不敢过去……”

“我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算了,这事你不用管了,我让白总管再送一遍人,她若是不识抬举,以后也不必搭理她了。”

王妃见王爷护着自己的脸面,笑着站起来道:“那妾身就先谢过王爷了。”

林兆和握了她的手又将她拉回座位,王妃羞的脸红,垂了下来的睫毛颤颤巍巍,屋里伺候的人都低下头。

奶母心里念了声佛祖保佑,不枉她念了半夜咒。

阮娘先收了一堆东西,有点莫名其妙。等听说是王妃怜惜她没有陪嫁,才慢声细语道:“我身无长物,没什么可孝敬王妃的,就去正院那里给王妃磕几个头罢。”

阮娘到的时候,林兆和正跟王妃说着家事,屋里气氛温暖如春,奶母听丫头说王姨娘过来谢恩,嘴角撇了撇,十分不想通禀。

红柚昨日受了教训仍有余悸,哀求道:“妈妈……”

奶母心里却有数,昨日王妃那样罚自己,至少有七分是做给王爷看的,有三分是做给外人看的,并不是真正生气自己。不过,王爷既然给王妃脸面,奶母也不好再拦住王姨娘,便对了红柚道:“进去禀报吧。”

王妃听了红柚的禀报便看向王爷。

林兆和笑道:“你主管内院,总不能事事都让我替你办了吧,你也没给我发月钱啊。”

他这一打趣,屋里众人都笑,红柚也松一口气,从前有许多丫头伺候王爷,那时候还不是王妃的林夫人并不在意,偏这个王姨娘来了之后,王爷跟王妃之间好似也不正常了。怪不得宫里的娘娘膈应,这要是进了宫,估计后宫也会鸡飞狗跳。红柚简直不敢深想,王爷睡了王姨娘,王妃就罚了奶母跟她,若是王姨娘将来生了孩子,王妃……

阮娘跟了丫头进来,她垂着头,只盯着眼前三尺以内的路看。

丫头停住,她也跟着停住,有人在她身前放了垫子,她后退一步,跪下。

“婢妾王氏请王妃娘娘安。”

王妃的眼睛还是十分模糊,但见眼前一个人影影绰绰,身高模样虽不真切,听着声音还算安分,不似那起子骄里娇气的。

林兆和坐在首位默然不语,只端起眼前的茶慢慢喝了一口。

王妃等不到他说话,便道:“红柚扶了王姨娘起来。”

林兆和不满的放下茶盅:“自打你进了门,还没有给王妃敬过茶吧。王妃心善不与你计较,你也要守好自己的本分才是!”后头的话语气就重了。

阮娘不意外他会在屋里,但听他突然出声还是有些微害怕,挣脱了红柚的手再次跪下,这次是请罪。

王妃连忙起身,却被林兆和按住。

一旁的丫头见状连忙端了茶盘过来,阮娘接过茶,双手举过头顶:“王妃娘娘。”

奶母把她的茶拿过去给了王妃,王妃笑着喝了一口,回看了王爷一眼,似乎在说:“您满意了吧?!”

“好妹妹快起来吧,以后咱们还是姐妹相称,我虚长你几岁,你喊我姐姐就是,今天你来的不巧,匆忙之中也没有什么好见面礼,这镯子是我戴了多年的一个物件,送给你可别嫌弃。”说着伸手。

阮娘轻轻往前一步,将手递给她,任由她把一只金镯子套到自己手腕上,然后低声道了谢,又道:“王妃娘娘宽和,妾身实在不敢忘记尊卑。”

“妹妹年轻,活泼些,我跟王爷看着也喜欢。我还盼着你能多多给王爷生几个娃娃呢!最好呀,三年抱俩。说起来,是我这当姐姐的身子不中用,还要多谢王爷没有嫌弃糟糠。”

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王妃用糟糠形容自己,未尝没有提醒林兆和不要忘了患难之情的意思。

她的话,阮娘只过耳,并不走心。

林兆和虽觉得王妃今日话语仿佛特别多,却回了一句:“你若是糟糠,那我便是老丈了。”

王妃笑眯眯的,拉一拉拍一拍阮娘的手:“妹妹你听,王爷虽然有时候看着严厉了些,却还是平易近人的……”

阮娘自始至终不曾抬头看一眼林兆和。

她不说话,屋子里已经有不少视线都落在她背上了。

等王妃说完话,她只来了一句:“婢妾不敢。”

“好了,你才来,等熟悉了就知道我了,府里主子们少,我这里你也要常来玩才好。”

阮娘只好再应是。

如此两三番对话后,王妃方才放手,阮娘便又谢了王妃赐物之恩,然后告退出门。

林兆和没再出声。

阮娘回了东苑,才要歇下,白总管送了人过来,他站在窗前答话:“王爷交待了送几个人给姨娘使唤,她们都是**好了的,若是有不听话的,姨娘只管命人喊我打发出去。”

阮娘道了声劳驾便再无话。

秋紫出去给白总管行了礼,不一会儿领了几个人过来,当头的一个妈妈穿着酒红色褙子,眉目温和,后头跟着的两个丫头垂着头,看着也还齐整。

秋紫的声音有点颤抖,给阮娘介绍:“这是田妈妈,以前给老王妃娘娘管过库房的。”

王府若是没有功勋,一般三代降爵,林兆和这一辈其实本没有王爵了。皇上的亲兄弟表兄弟一大堆,林兆和若不是落魄,也不能进宫给皇帝伴读,后头又做了侍卫。其实王妃论起出身,还比不上阮娘,随国公府好歹有个空架子,王妃的娘家只是个七品县令之家。

田妈妈给阮娘行了礼,阮娘安然的受了,她既然有胸襟给王爷王妃磕头,自然也有胸襟坦然受礼。

待田妈妈起来,阮娘便道:“以后我屋里的事还要请妈妈多费心。”东苑虽然是王妃拨给她住的,但东苑房屋众多,难免以后不会进来更多新人,阮娘并没有在东苑称王称霸的心思,干脆也对田妈妈表明态度,大家只管扫这一屋即可,无需把其他屋也视为所有。

田妈妈道“不敢”,将后头的两个丫头都介绍给阮娘:“一个是在花房里头当差的,唤作阿兰,一个是专司梳头的,叫小楠。都是二等。”

秋紫在旁边松一口气。

阮娘感受到她的紧张,淡淡扫了她一眼,对田妈妈道:“既然如此,还叫她们做些熟悉的活计,阿兰就管着院子里头的花花草草,屋里花草摆放也归她安排。小楠就管我梳妆这一块。”

田妈妈自然毫无意见。

“丫头们的规矩若有不好的,就劳驾妈妈平日里多提点着些了。”

田妈妈屈膝应“是”,又问:“您看要不要给阿兰跟小楠改个名字,随了秋紫的也好听。”

阮娘摇头:“不用了,小楠服侍我梳洗吧,我要躺下歇一会儿。”她近来有些个日夜颠倒,白日里昏沉的时候多,现在就渴睡了。

这一觉睡到日头大亮。

田妈妈已经命人将她的午饭叫了来。

“奴婢问了秋紫,说姨娘吃的清淡,不知道是不是不合姨娘口味,因姨娘在睡,奴婢便自作主张从您的份例里头点了些菜,请姨娘责罚。”

“没事,你这样做的对。”最起码比错过了饭点大家都没得吃好。

田妈妈便将炕桌摆了出来。

阮娘拿了筷子目光先落到一盘三丝木耳上,她先夹了几筷子,然后又夹了一块鸡肉,让秋紫帮着盛了一碗鱼汤。剩下的菜便示意田妈妈带人拿出去吃:“你们也还没吃饭吧,将就着分吃了吧。”

田妈妈心里大大吃了一惊,连忙道谢,飞快的睃了一眼秋紫,秋紫根本没啥反应,田妈妈这才放心的出去。

阮娘中午的份例菜更多,田妈妈带着秋紫阿兰跟小楠吃饱还有剩下,便赏给院子里头的粗使们。

粗使婆子欢天喜地的吃了。

正院里头,林兆和中午在外院吃了饭,不到傍晚便又回了正院。

王妃笑着将他往外推:“我看着王姨娘乖巧懂事,王爷也替我多疼疼她。”

林兆和反将她带到榻上:“我陪你用了饭再说。”

吃了晚饭,却还不走,拿了本书坐在灯下看了起来。

王妃干脆亲自过去,将书从他手里抽走:“王爷……”

“行了,这就走,你早些歇着。说起来,好久没吃过你亲手做的汤面了。”

“王爷这是跟我讲条件不成?”王妃佯装发怒,然后又先笑了:“您快过去,明儿一早准有汤面给您吃。”

林兆和摸了摸鼻子:“我怎么感觉你像哄孩子一样。”

王妃笑的嘟嘴:“快去,快去。”亲自吩咐了婆子好好提灯。

等独自回屋,躺在帐子里喃喃自语道:“若是我真有自己的孩子,一定千倍百倍的疼爱……”

东苑那边接了信说王爷马上就到,小楠立即帮阮娘梳头,忍不住夸了一句:“姨娘的头发又软又滑,我听人说,这都是有大福气的人才有的呢。”

阮娘看了镜子里虽模糊却依旧看得出好颜色的容颜,木木的愣神,连屋里的人什么时候退了出去都不知道。

“王爷。”她站起来行礼。

林兆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坐在了炕上。

阮娘等了几秒不见田妈妈或者秋紫送了茶上来,林兆和又始终不开口,不免尴尬。想起王妃送的东西里头还有他家常穿的鞋子衣裳等物,知道这是放在她这里预备着替换的,便转身打开柜子取出一双男鞋,低声道:“妾伺候您换双鞋罢?”心里却在嘀咕不知林兆和的脚臭不臭,犹豫要不要屏住呼吸。

林兆和嗯了一声,阮娘便蹲下身,万幸林兆和的脚不算臭,换了鞋,还不见田妈妈过来,阮娘不由的看向门口。

“叫他们提热水来,你给我泡杯茶。”

他有了具体指示,阮娘如释重负,出来门,只见田妈妈等人都立在门口,热水壶就在红泥小炉上,盘船上则有一整套的紫砂茶具。

阮娘示意他们把东西送进屋里。

她先在水盆里头净手,等热水沸腾,先温壶,而后用长木柄勺子挖了三勺红茶,在紫砂壶中注入开水,壶盖盖紧,心里盘算着时间,红茶的香气散出后便倒出一杯捧了给林兆和。

林兆和接过来先看。

杯底茶色乌润,杯中汤色红艳,更兼香味馥郁,他低头轻闻,而后饮了一口,赞道:“这茶不错。”

阮娘的眼睛便眨了一下,仿佛多了些星子在里头。

林兆和从袖里拿出一根桃花簪,桃叶碧绿,桃花**,在光下栩栩如生:“前儿看你头上没饰物,这只簪子送你。”

阮娘知道这时候最正确的做法便是求他帮着插上,可长发为君留,长发为君挽,结发为夫妻,她与他并非俗世夫妇,这种闺中之事,叫她做起来便有些难处,她只是想守住心,不越界,更不想日日表演。

林兆和见她不接,只睁着大眼看着他,眉目盈盈,突然想起一句诗: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屋里情谊脉脉,林兆和也就不在乎她的失礼,主动拉她到跟前,替她插在头发上。

阮娘蹲身欲行礼,被他趁机捞在怀里,抱到了腿上,她便垂下头,只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给他。

这么美的人,身子给了他,林兆和很有信心将她的心也拿去,指腹在她嘴上轻抹,讶异道:“连口脂也不曾涂么?”

阮娘手攥了攥,胸口微起伏道:“不大喜欢那个,感觉油油的,像偷了猪油吃的耗子。”

林兆和怎么也没料到她会这样说,顿时笑了起来,先还强忍着不笑出声,后头直接忍不住,干脆哈哈大笑了起来,摸了她的嫩脸:“你可真是……”

有哪个官家女眷不涂脂抹粉的,她这一比喻,若是被那些人听见,岂不是讨打?

阮娘歪过头,林兆和笑够了,将她往怀里拢了拢,贴着她的唇问道:“你在闺中叫什么名字?”

她低声回了。

林兆和却打破砂锅问到底:“是娇软的软,还是鸾鸟的鸾?”

“都不是,是……”她刚要说阮籍的阮,想起阮籍蔑视礼法,林兆和处处讲规矩不一定喜欢,便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头比划几下,低声道:“是这个阮。”

林兆和的嘴已经落到她唇角,呢喃道:“果真人如其名。”

这次外头的灯一直不曾熄灭,床帐中昏暗朦胧,阮娘昏沉,冰肌玉骨着实娇弱堪怜,林兆和觉得比之前日还要恣意,直到阮娘再三软玉央求,声音如冰雪消融,林兆和还不肯应她去睡,咬着她的唇角道:“你说爷要怎么罚你?以后爷可吃不得口脂了,看见都要想起那偷油的耗子。”

阮娘冰火几重天,哪里管他想不想耗子,难受的摇着头,本来松挽起来的头发被甩了下来,凉凉的青丝披散在两人身上,帐中更添靡靡。

林兆和觉得自己就是初通人事的时候也没体会到这种快活,他甚至感觉到内里灼热发烫,受伤的右腿在缓慢而坚定的冲开重重阻碍,让血脉流通的更加顺畅,最后一股儿发麻发颤,经脉通畅无阻,这种感觉太好,想来,那些所谓的白日飞升也不一定能够如此罢?!

阮娘被她圈着,雪白的颈项跟着动作往后甩,她根本无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嗓子又干又疼,只剩下带着哽咽的喘息,林兆和渡了几口口水给她,她也没力气嫌弃了。

帐中一夜雨打芭蕉,若不是考虑她要早起去请安,他甚至想纠缠她到天亮。

阮娘见他停下便沉沉昏睡过去。林兆和抓了自己的里衣包住她,又是单手抱她入水,水温荡荡,阮娘秀眉轻蹙,眉间艳丽更深,林兆和终究还是忍不住又要了她一次。

好在这次浴间两只浴桶都满水,他抱着她出来重新洗干净,回到床上,新换的被褥散发着花香,林兆和却觉得不如她的体香更好闻。

阮娘醒时,林兆和正从背后抱着她,两人贴的严丝合缝,她的身子偏凉,他的却灼热滚烫。

阮娘一动浑身酸痛,心中不满,林兆和却低低笑了出声,她歪过头不去看他,这本是失礼的事,在他眼里却觉得分外可爱。

男人占多了一个女人的身子,便以为占了她的心。殊不知,身体只是女人的兵器。

林兆和忘了,如果可以选择,阮娘绝对不会选他。也或许是他从来没往这边想过。在他眼中的阮娘,此时是他最为热爱的一个,然而,两人的地位却不能等同起来。

阮娘是个明白人,明白人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好好活着。

当然,要好好活着,兵器也得趁手才是。

阮娘依旧早起,扶着秋紫的手去请安,秋紫虽然笨了些,可这几日田妈妈跟小楠阿兰的到来已经让她生出无数危机感。

阮娘捏了捏她的手,路上轻声跟她闲聊:“你是府里的家生子还是从外头进来的?”

“奴婢的家不在这儿,家里孩子多,日子过不下去,爹娘说我们年纪大,知道照顾自己,便把几个大的卖了,我卖了做丫头得了五两银子,我哥哥被卖入一户人家入赘,得了二十两……”

“你还想家吗?”

“不想了,奴婢命好,卖了府中还能吃几顿饱饭,听说我那哥哥,整日里头下地做活,还要挨打挨骂,吃糠咽菜的。”

当朝男子入赘之后,就跟原来父母爹娘全无干系,倒插门的女婿若是遇到一个好丈人算命好,遇到一家子刻薄人,那就惨了。

阮娘微笑,她还应该庆幸没穿越到秋紫或者秋紫他哥哥身上不是么?

“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十八了。”

阮娘看她个头,比自己还小一些,可见是小时候受了罪,底子不好:“十八也该找主了吧,你日里也该有个数,等看上哪个,我替你往王妃跟前求一求,再帮你置办一份嫁妆,小两口齐心协力,日子就好过了。”

秋紫实在没料到阮娘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阮娘扶着她继续往前走:“你对我好,我也想对你好呢。”

秋紫的心一下子被这句话缠住,只觉得泪要忍不住冲出来,这世间,有多少时候,我对你好,你也不一定会对我好。

她最小的弟弟,生下来猫一样大小,母亲没有奶水,全靠她日夜熬点糊糊养大,可等她被卖的那日,弟弟却牵着娘的手问,什么时候能拿到钱去买糖……

王妃的正院近在眼前。

红柚出来道:“姨娘,王妃还在歇着,请姨娘稍候。”

阮娘道了声“是”,秋紫站在她身旁低垂着头。

这一站便是多半个时辰。若是平日,阮娘也不是站不得,可昨夜林兆和需索过度,她这会儿站着都发困,实在忍不住了,便拿了帕子掩饰着打一个哈欠。

还是红柚来请她,王妃正由人梳头:“我已经吩咐下去,以后妹妹来了,只管进屋坐着,我到底也是有了年纪,不服老不行,夜里歇不得一个好觉,早上起得晚,怠慢了妹妹。”

王妃的话说的客气,实际她的年纪并没有大多少,二十七八岁,只是因为成了王妃,穿着端庄显得老气了而已。

林兆和看着就比她显年轻。

“婢妾不敢。”阮娘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

但听着王妃心里,却觉得凉凉的,像一条蛇从身边缓缓爬过。想起奶母一早过来说的东苑的事,怎么想阮娘都是一条妥妥的狐狸精。

不是狐狸精能缠着男人那样一整夜?

王妃心里堵的难受,还隐隐的有些嫉妒,但更多的是为了王爷的身子骨考虑,王爷受了狐媚,她得帮王爷清醒清醒。

“这王府里主子少,事儿却多,我又不争气,你白日若是得闲,就帮我些忙吧。”

阮娘很不想帮忙:“婢妾连王妃身边的二等丫头都比不得,实在是……”

王妃不听,伸手一挥:“就这样说定了。你每日里头卯正过来,不耽误你睡觉吧?”

给她下了命令,还不忘刺一句。

“不耽误。”

“那好,今日就先跟着我学学吧!”

阮娘回去睡回笼觉的念头彻底打消。

林兆和在外头跟白总管商量十月初一的祭祀,白总管期间看了他好几次,林兆和察觉,抬头看他。

白总管踌躇道:“王爷,您的腿?”外头阴风阵阵,受过腿伤的人应该酸痛难忍,怎么看着王爷的腿没毛病的样子?

林兆和也觉得自己的腿是真的比往日好,走路能感觉出来,但他不想说,直觉令他不想跟人分享这件事:“哦,无事,还能忍住,晚间喝点酒就好了。”

白总管可没料到他会撒谎,以为林兆和果真能忍,忍常人所不能忍,还忍的不动声色,忍的云淡风轻。

事实上,林兆和越想越觉得他确实挺能忍的。最起码到了晚上他心里想去东苑,却没去。

他也没去正院。

王妃带着王姨娘处置府务的事他已经听说。

虽然他心里不大赞同,却不曾为了这个泼了王妃的面子。

阮娘跟着王妃在花厅坐了一上午,王妃坐着,她站着。阮娘没什么怨言,王妃眼神不好,肯定没发现她站着,若是发现了,依照王妃的宽仁,定会让她坐下的。

这事儿就是这么理,她完全明白,完全了解。

阮娘被王妃征用的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当天她下午回去,直睡到半夜,才勉强吃了几块红豆饼,只是不甜不咸的味道,让她越发的想念红枣糕的软香味。

对红枣糕的思念越来越重,阮娘开始考虑如何吃到魂牵梦绕的红枣糕。

她能等一日半日,多了等,受不了。

不过她现在也非刚入府那会儿了,她有了田妈妈。

“姨娘要吃红枣糕?”田妈妈诧异。

“嗯,”阮娘馋得有气无力,思忖着若是没有,就先给她来点红枣顶替一下,谁知田妈妈下一刻来了一句:“红枣糕是那禾生斋的独家秘方,除此之外再没有会做这种松软有弹性的糕点的了,偏禾生斋的糕点每日就卖一百份,今年跟明年的都被早早预定出去了。”

阮娘淡淡的喊了声我去。

不过饮食男女,连吃都吃不得了,也实在没滋味。

蛋糕的做法其实并不难,她在现代的时候就经常用宿舍里头唯一的电饭煲蒸蛋糕,思及第一次打鸡蛋打的手腕疼痛难忍的时候,更是不由的怀念的笑了出来。那时候只觉得累得手都要断掉了,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是最幸福的时光。

在这里,红枣,鸡蛋不难得,就是这烤箱不好做。再就是东苑的动静大了,林兆和跟王妃肯定更关注。

可这东西,越吃不着,越想吃。

就在阮娘思念红枣糕而不可得的时候,盛王府来了不速之客。

林兆和态度谦恭的行了大礼,上首大刀金马的皇帝咧着嘴指挥近身太监:“不赶眼色的玩意儿,还不把盛王扶起来。”

林兆和起身,亲自吩咐人上茶。

君臣两人喝过一盅后,皇帝才懒洋洋的道:“都下去吧。”

等人都走光了,皇帝一下子四仰八叉的仰面躺在榻上。

林兆和低声问:“陛下有不舒心的事?”他虽然被免了上朝,却不会真对朝廷之事一无所知。心里飞快的寻思了最近朝廷上的大事,没想到什么大事,身子便微微放松。

果然皇帝开口说起后宫:“你说朕的女人也不算多,怎么还个个掐得乌鸡眼似得,朕去后宫是去寻欢作乐,现在好了,一到后宫就成了断案的了!”

林兆和没憋住,噗一声,连忙垂了头。

皇帝瞅了他一眼悻悻道:“你想笑就笑呗。”

“臣失礼了。请陛下恕罪。”林兆和笑着请罪,然后道:“就是寻常的百姓之家,这家宅之中也难保没有龌龊,陛下的后宫比起前朝的已经算是规矩清明了。”

皇帝哼了一声:“看她们在底下玩心眼子,朕真是替她们累得慌。整天这个婕妤踩了那个美人的裙子的,不够烦人。”

林兆和不说话,心里却想着王妃整日里带着王氏听家务,未尝不是在磋磨她,毕竟,不吃不喝的一站一上午,那些年轻力壮的朝臣们都受不了,更何况是王氏一个妇人了。

“你还算有福气的,王妃一心扑在你身上……”皇帝眯着眼把话转到林兆和身上。

林兆和只得回了一句:“王妃确实贤惠,这是臣的福气。”

皇帝不乐意了:“你比朕大多少岁来着?有七八岁吧,朕的后宫已经有了,呃,四五个孩子了,你马上就要奔三十去的人了……”似乎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话未说完,脸上就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林兆和却温和的笑了:“是臣的子嗣缘分不大吧,这事也不能怪王妃。前些日子,王妃还说要抬些身家清白的女子进门。”

皇帝嗤笑:“身家清白?不会是想让她们跟王氏打擂台吧?”

林兆和愣住,他没想到皇帝会直接提王氏,况且私心里头他也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提王氏。

“陛下冤枉王妃了,王妃是真贤惠,也常劝了臣,说王氏是陛下所赐,就是看在陛下的面上,也不好太过怠慢,臣近日没往后头去,听说王妃亲自带了王氏理会家务呢。”

“呵……,朕连见都没见,也是被皇后闹得不成了!”

林兆和心道果然是这样,皇帝连王氏的面也没见过。顿时有了一种别人送了一块石头,拆开一看里头都是红宝石的感觉。

皇帝想起后宫皇后恨不能大权独揽,哪个嫔妃若是多问一句宫务的事便要被皇后穿小鞋,他没觉得皇后这样有错,便觉得林兆和的这王妃有些不懂规矩。

“一个妾室,就算是朕赐的,也只是一个妾罢了,怎么能处置家务呢?你是王爷,按理应该有四个侧妃的,你看看朝中谁家的女儿好,只管说了,朕给你作主。到时候生下的孩子出身也好。”

“王妃还年轻,太医都说了,也不是不能生,还要看缘分的,侧妃的事就先算了吧。”林兆和谦虚的推辞。

皇帝指着他:“你打小儿就这样,无趣!”

林兆和笑:“臣这还算好的,不信陛下出去看看,任凭谁见了您,也没有此刻臣这么放松。皇上龙威日严,听说就是那些阁老大臣被召见,也还战战兢兢呢。”

皇帝大笑:“他们怎么能跟你比。”想起被围困时候的绝望,喃喃道:“朕富有四海又如何,能尽心尽力的去救朕的,也就只有你一个。”声音里透着不忿。

林兆和沉默,半晌才道:“臣当不得陛下如此看重,臣当时只想着做臣子的本分,想着陛下待臣的情分,事情做完了,过去了,人还是要往前看的。”

皇帝躺了一会儿,才撑着身子起来:“你说的很是,要不是往前看,朕非把那些朝臣一个个宰了不可。”话又转到林兆和后院:“你这府里大,冷冷清清的,朕跟你说,抓紧时间生孩子,你想想一个孩子,怎么也得配三四个奶娘吧?大丫头,小丫头,小厮的配全乎了至少要三十个人,偏孩子哭声大,他一个就顶一群人,你还没辙,这有了孩子,后院就热闹了!王妃到底怎么样想的?她——,好,朕也承认她好,可你也对她够好了,你们成婚这都多少年了?你叫她来,朕要好好问问她,还有个那个王氏,到底行不行,朕自己看了才放心!”

林兆和心里咯噔一声,皇上说要见王妃,他没怕,等他说到要见王氏的时候,他才觉出冷来。

他这些日子,心头总是仿佛有一团火烤着,做什么都快活,虽然没回后院,可想想阮娘,心里的火就明亮几分。

皇帝来了,提起王氏,还要见王氏,对他来说,恰如一盆凉水泼到那火上。

他还没法阻止,不能不让皇上泼。

最后,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他神色淡淡的吩咐人:“叫王妃带着王氏过来给皇上请个安。”

王妃在后头听了禀报一怔,平日她都是尽量不去看王氏,这次竟然忍不住扭头去看了一眼,王氏正好站在窗前,脸庞浸在光里,脸色如玉,神色不辨。

“我换了陛见的衣裳就过去。”王妃脸上没什么喜色,底下的人却忍不住添了喜悦。

“你也回去准备准备。”

阮娘道:“是”。

王妃待要说一句:“穿的庄重些。”到底还是忍住,什么也没说。

阮娘出了院门,秋紫就赶紧来扶她,直到东苑,知道她累的很,不先喝水是不会开口说话的,先送了一盅蜜水给她,然后巴巴的等她吩咐,田妈妈跟小楠跟在后头。

“记得我有件蜜合色的长袖薄棉袄,你给我拿出来吧。梳一个圆髻吧,就戴王爷赏的那根桃花簪。”

秋紫把棉袄找出来,皱着眉在她身上比划:“姨娘,这衣裳真不衬您的脸色,要不咱们换一件,那件玫瑰红……”

阮娘看了她一眼,她才怏怏的住嘴。

小楠帮着梳了个圆髻,阮娘看着铜镜中模糊的人影,虽看不甚清,也知道肤色很白,她打开梳妆匣子,从里头取出杏花粉,不一会儿脸庞上光便被一点点的掩盖起来。

田妈妈脸上一片愕然。

阮娘没耽搁时间,穿戴好了,便又扶着秋紫的手出去,在正院等了一会儿王妃才出来。

王妃自前先上了轿子,阮娘随后,秋紫跟着轿子到了二门门口,才被留住。

下了轿子,阮娘随着王妃做足了觐见的礼仪,垂目敛神不肯多迈一步。

林兆和本已经坐的僵硬,看见她的样子,浑身如久旱的土地得到了雨露滋润,浑身慢慢都舒展开来。

皇上只扫了一眼,就毫无兴趣,夸了王妃几句又赏了些东西,便命两个人退下。

王妃得的是玉如意,阮娘得的是几匹贡品布料。

林兆和松一口气,劝谏道:“陛下您出来的时候也不短了,千金之躯,不坐危堂,臣送您回宫吧?”

“你真是,越老越无趣!朕看你是怕明日御史弹劾你吧?”

林兆和笑:“陛下既然知道,还这么厚赐臣下,叫臣说什么好?”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皇帝笑着起身:“行了,你妻贤妾美的,朕孤家寡人一个,就不打扰盛王爷了。摆驾回宫。”

林兆和恭送到门口,并没有真的跟随着皇上将他送到宫门口。

皇帝进了御轿,笑着嗤了一句:“随国公府这牛皮怎么不吹破天!”想着王氏头上的桃花簪,知道是林兆和送的,又道了一句:“还真是给朕面子。”

对随侍的太监道:“记得提醒朕,下次见了盛王爷,再跟他说说侧妃的事。”

盛王府的大门缓缓关闭。

林兆和对白总管道:“你有空问问田妈妈东苑的事。”

白总管垂首应了。

林兆和就往二门走,他步伐迈的大,走的不快,看上去跟常人一样。

王妃回了正院就对阮娘温和道:“你今儿也累了,回去歇着吧,明儿也不用来了。”

王妃起初怕阮娘存了心思,万一勾搭了皇上,那林兆和岂不是头顶要戴一顶绿帽子?就是她的脸面怕也不好看。

等真见了阮娘低调出来,又觉得自己到底没看错她,好歹也是个守规矩的人。

阮娘谢了恩便退了出来。

秋紫上前叽叽喳喳的问:“姨娘,皇上威严不?拜见皇上的时候害怕不?”

阮娘回想一下,心里其实没怎么害怕,她就是懒得惹事,只要旁人不来惹她,她愿意过如今的生活。

前世没给人当小三,今生一过来便成了小三,命中注定,她一己之力想去对抗,恐怕就要跟前身一样落的个一命呜呼。

不到真的活不下去了,谁会想死?

总归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

回到东苑照旧歇午觉,适应了几日,阮娘的生物钟总算调整到合适的状态,中午午睡三个小时,晚上约么六点用饭,八点再入睡,夜里十二点醒来想事情,三点再睡,四点醒,五点去正院。

白总管趁着午后歇息的功夫跟田妈妈简单的碰了个头。

白总管上来就开门见山:“是王爷叫我问你几句东苑的情况。”

田妈妈看了他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都感受到王爷对王姨娘的不同。

尤其是白总管,王爷极为敬重王妃,从不干涉内院,从前影影绰绰好似有个丫头怀孕,王妃说她偷盗命人杖毙了,王爷也一句没问,那时候王妃还不是王妃,王爷尚且重规矩到这种刻板的程度,现如今成了王府,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王爷就更比从前刻板了。

田妈妈又有不同的感受,王爷自律很强,然而在东苑的一夜恩宠到底不凡,见微知著,王爷对王姨娘绝对不一般。

偏王姨娘也是个进退极有分寸的。她原以为王爷命她去东苑,是防着王姨娘犯错的,现在却对自己的猜测有些动摇,看王爷的样子倒像是想护着王姨娘。

田妈妈这样一想,便把王姨娘的近况都说了。王姨娘夜里睡不踏实,半夜总是醒一个多时辰,早上起的早,非要用冷水洗一遍脸才清醒,上午在王妃那里站一上午,中午回来睡的格外沉……

林兆和在正院用晚膳。

奶母找了个借口偷偷的跟王妃说话:“您不能再把王爷推到那头去了。这些日子您一直吃着太医院的药,身子骨都调理好了,以前是以前,说不定现如今菩萨看您的诚心诚意,就送一个娃娃给您呢!”

奶母的话简直说到了王妃的心口里。王氏到底出身随国公府,若是皇上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抬举王氏,那她跟王爷也要好好供着。可今天看来,皇上对王氏很一般,王妃放心的同时,就想着孩子还是自己生。

王爷只要给她个孩子就行了,以后想宠爱谁,她都不在乎了。

晚膳后,王妃便请了林兆和去沐浴。

林兆和还以为她安排丫头侍候,本想推脱了,见王妃也卸了钗环,便闭上嘴。

第二日林兆和起的颇早,王妃还在睡,他吩咐了奶母:“不要扰了王妃睡眠。”便起身走了。

等他走了,奶母悄悄进去看了王妃,见王妃睁着眼,眼角晶莹,唇角却有一抹舒心的笑,顿时放了心,又双手合十朝空中拜了好几拜,然后才对王妃道:“您多躺躺,有燕窝粥,也有鸡汤,老奴一会儿伺候您就在床上用些。”王妃抿着唇点了点头。

阮娘已经得了指令今日休息,到了起床的点便依旧躺在床上。

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昨日傍晚秋紫神神秘秘的跟她说,田妈妈出去见了白总管。

田妈妈是东苑的管事妈妈,白总管则管理外院,他们碰头说话,阮娘没觉出什么,就算田妈妈对白总管说了她的事,她自忖自己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要说自己最近,除了红枣糕,其他的好似什么也没想过。就算他们在背后说红枣糕的事,她也不怕,她想吃来着,不还没吃成么?刑法里头还有个杀人未遂呢,只有个动机,不算犯罪。

林兆和打了一趟拳,出了汗直接在外院重新沐浴更衣,趁着早膳的功夫叫了白总管过来。

“想吃红枣糕?”他重复了一句。

白总管垂首没有多话,不一会儿就听王爷道:“既然想吃,就去买些便罢了,这又不是什么要紧事。你嘱咐田妈妈一句,以后王姨娘有什么想吃想喝想玩的,府里又没有的,直接跟你说,外头寻去。”细长的指头弹了弹桌案上的梅瓶,又加了一句:“花费直接从我的私账上走。”

白总管心里震动,嘴里却毫不迟疑的应“是”。若是装宠爱,就该面上花团锦簇,可现在王爷这样,明显就是王姨娘入了心了……

没到正午,禾生斋的红枣糕便送到了阮娘的面前。

田妈妈脸色颇有些赧然。

阮娘没问她怎么买到的,洗了手尝了一块,觉得口味着实一般,不够细腻,也不够松软,糖放的太多,压住了红枣的味儿,连蛋糕店里做出来的都比不上。

见秋紫眼睛不住的看,便推了碟子:“很难得的,你们也下去分分,妈妈也尝尝,秋紫给妈妈泡一杯红茶。”

秋紫高兴的眼睛都亮了,这可是寻常的百姓家根本连见都见不到的红枣糕啊!她也知道不能独享,喊了阿兰跟小楠过来,几个人去了隔间,秋紫亲自泡茶,人手一杯,大家都赞这糕点美味,唯独田妈妈吃的心不在焉,暗自揣摩姨娘这是馋劲过去了,还是心里有气了?

歇了一天假后,阮娘重新上工,今日王妃看上去有些不舒服,把她支使的团团转,管事婆子们过来回禀的时候,阮娘就站在王妃身后给她捶背,像个二等丫头一样。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白总管告诉了林兆和。

林兆和有些不愉。

他隐隐的能猜出王妃的想法,所以他那日留在了正院,本以为王妃以后能松松心神,没想到王妃竟然开始磋磨王氏。

历来只有妾室胡闹不懂事的,这京中世家大族,那里有正室这样明着找茬的?王妃要是一开始苛刻也还罢了,先宽仁,后严苛,有失风度。

不过林兆和没打算为了这事去跟王妃论理。

“你把前日陛下来说的纳侧妃的事露几句给正院。”说完他就抬步走了。

白总管看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才回神,王爷统共就去王姨娘那里两晚上,王姨娘这就拢住了王爷的心!

白总管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王姨娘突然就生出无尽的佩服。

王爷可是自律又铁血的盛王,竟然也有陷入儿女柔情里头的一日。

阮娘本以为红枣糕的事过一段落了,没想到此后日日都有红枣糕。不过她实在没胃口。不好吃的东西,宁肯不吃也不愿意将就。

田妈妈便把这事告诉了白总管。

白总管立即告诉了林兆和。

林兆和点头没说什么,等白总管走了,却叫了自己以前军中的心腹成云过来吩咐:“悄悄去随国公府打听一下王氏原来有什么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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