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理并没看见他，就是有那么一瞬，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

怪怪的。

那股阴冷之感又来了。

就在身边。

他回头看，什么都没有。

事实上，江律川从后背抱住了他，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喃喃低语：“阿理啊，你真的不爱我吗？”

他们缠绵相依。

卓理觉得冷，抱着肩膀，扯了被子，披在身上。

“嘶——”

他看着给他处理伤口的祁然，皱起眉：“轻点。疼。”

“对不起。哥。”

祁然放缓动作，更小心翼翼了。

两分钟后，他贴上创可贴，把他的裤腿放下来。

“哥，好了。”

“嗯。谢谢。”

卓理在玩手机，不是他的，而是祁然的，他刚偷拍了江家人丑陋的嘴脸。

当然，他指使的。

争夺遗产是个持久战，他得早做准备。

祁然比卓理小两岁，才成年，一张精致小巧的娃娃脸让他看起来稚嫩如孩童。

他还有一口娃娃音，乖萌的很：“哥，江家人好凶。他们会不会伤害你？”

卓理翻了个白眼，很不屑：“那也要他们有那个本事。”

他能嫁进江家，他们就已经失败了。

他压根没把他们当一回事。

祁然不同，就很担心：“如果江少爷在就好了。他肯定会保护你的。”

卓理顿时不大高兴：“提他做什么。”

一个死人，总挂在嘴巴，不吉利。

“对不起，哥，我不是故意提你伤心事的。”

“……没关系。”

他一边把祁然手机的东西传给自己，一边交代：“明天葬礼，如果江家人闹事，你继续拍。”

祁然点头：“哥，我明白的。”

明天很快到来。

卓理昨晚没吃饭，还打了一夜游戏，终于憔悴了些。

不过，美人憔悴，也是美景。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胸口别白花，精致的五官，神情苍白而脆弱。

来参加葬礼的人都很同情他的遭遇：“卓先生，节哀啊。”

卓理就回以惨淡的微笑：“谢谢。”

江律川站在他旁边，看着熟识的朋友、商业伙伴来给自己献花。

他死了！

他再次确认了这个事实。

他摸着棺材，看着里面空荡荡的衣服，尽管没有寻到尸体，只是衣冠冢，但他确实死了。

他看得到他们，他们看不到他。

他心里忽然难过起来，有些不想死了。

他舍不得这个世界，舍不得卓理。

这种舍不得让他生出一种怨恨来：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他还那么年轻。他不抽烟、不喝酒、洁身自好，还经常做慈善，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他？好人没有好报，祸害才能遗千年吗？

他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传说中的厉鬼了！

不好。

那样不好。

他躺进棺材里，压下那股怨气，闭上眼，告诉自己：安息吧。安息吧。人各有命，他只是这个命罢了。

棺材旁边的百合花、菊花开始凋谢、枯萎。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葬礼如常进行。

到了告别遗体时，江家人来了。

这次来的还有江律川的小叔江远、小姑江丽。

江远是个二世祖，性子混账，犯了事，移居国外，好些年没回来了。

江丽则是远嫁国外。

兄妹俩跟侄子江律川没什么亲情，来往不多，那日婚礼都没来，还是大哥江信打电话提醒，才急匆匆赶来的。

目的么？

自然还是遗产。

江远个子不高，胖乎乎的像个球，因为跑的急，脸色涨红，喘气如牛：“停下！谁做主办的葬礼？尸体都没找到，事故原因还没查清，就急着办葬礼？安的什么心？欺负我们江家没人啊！”

矛头直指卓理。

江丽亦然，快步走到卓理面前，抓住他的手臂：“好你个丧门星！你说，我们律川是不是你害死的？警察还在搜寻呢！你就给他办葬礼！你是不是做贼心虚？”

这两兄妹凶神恶煞、气势汹汹打头阵。

在他们身后的江信一家保持沉默，显然是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卓理站在棺椁前，扫了他们一眼，把他们心思猜了个大概。

他一人太弱了。

不过，也不怕。

他唇角勾了个冷笑，靠近了，低声挑衅：“傻·逼，滚！”

江丽从没被人这样骂过，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你个丧门星！你说什——”

话没说完，卓理单薄的身姿晃了晃，下一刻，跪倒在他们面前。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被江丽推倒的。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眼里带着指责：

“这是搞什么？”

“葬礼上来闹事！”

“肯定是为了遗产，律川那孩子可是咱们国家首富，谁肯放过这个香饽饽？”

“就是可怜了他媳妇，瞧，都给欺负成什么样了？”

……

他们私下里议论纷纷。

卓理向来会煽动舆论，这会儿听到了，更是卖弄演技。

他脸色苍白，微红的眼眸泪痕未干，表情麻木而平静：“小叔、小姑，我太累了，真的，律川走了，我的心也死了，我没精力跟你们斗，他的遗产你们想怎么样分就怎么样分，但今天是他的葬礼，求你们，让他安静的走吧。”

江丽：“……”

我还没说分遗产的事！

你胡言乱语什么！

江信一家：“……”

又来这一套！

哭什么，跪什么？

除了装惨卖乖，敢不敢换别的方式？

不行！

再让这丧门星演下去，他们就别做人了。

陈美娟先看不下去了，从包里拿出一沓照片，甩到了他脸上：“别装了！看看你做的好事！律川才走几天，你就这么胡来！”

其实，这些照片都是她以前调查卓理身份时拍到的暧昧照。

毕竟在酒吧卖唱，故意选角度拍照，还是很容易的。

可惜，江律川不好哄，没上当。

这些吃瓜群众就不同了。

管他真真假假，先毁了他的形象再说。

卓理知道她是想毁自己的形象，酝酿了下情绪，捂着心脏，声嘶力竭：“大伯母，我一直当你是亲伯母，像律川一样尊敬你、孝顺你，我不知道哪里做的不好，你要这么污蔑我？我嫁给律川前，你就拿这些照片说我不正经，现在他走了……哦，我知道了，你是为了遗产——”

“你少胡说！”

“你自己不要脸，还倒打一耙！”

“无风不起浪，这有图有真相，你还狡辩什么？”

陈美娟抬高音量，企图镇场。

卓理没再说什么，扫了眼祁然的方向，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