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折腾到半夜，老太太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池漾累得半死，就那么趴着睡了过去。

一旁，厉封绝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这才转过身，面向她。

清冷的月光下，少女手里还拿着那两样东西。

嫌弃的皱皱眉，他坐起身，到底还是拿过来帮她完成了最后那道工序。

池漾做了一晚上梦。

一开始，她梦到有人在她卧室洗澡。

哗啦啦的，还伴随着走动声，搞的她一直睡不踏实。

后来，她又梦到她离开池家后，奶奶被众人欺负的场景。

梦里她前几天才入殓过的那个老者的脸变成了奶奶，吓得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漏进来。

她大大的喘了几口气，才想起来看向身侧。

那里，厉封绝已经不见。

留下的，只有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厉家有事，勿念。

很简单的六个字，却写得苍劲有力，内藏锋锐。

池漾拿起来，心道，字倒是不错。

洗漱收拾好东西，池漾下楼。

园子的绿化带旁，管家王婶正跟老太太低声说着什么。

她走近时，听到一句：“我确定，我特地还数了几遍，那垃圾桶里，的的确确有5个那玩意儿。”

垃圾桶？

5个玩意儿？

什么意思？

正想仔细听听，就见两人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

尤其是奶奶，满意的笑了笑。

却在看到她手里的行李时，一下凝住。

眼眶顷刻间红了。

池漾提着行李的手一顿，刚想上前安慰奶奶，身后就轰隆隆的响起一阵砸墙声。

身子本能一转，入目就是几辆铲车朝着她住的那栋独立小楼狠狠铲下去的场景。

一旁，池柔静的父亲池德绍面容冰冷的指挥着工人，见二楼的一面墙直接砸下来，连忙厌恶的往后退了几步。

里面，昨晚睡过的喜床已经砸成两半。

红色的床单丝碎，正挂在钢筋上飘扬。

池漾站在原地，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承载着她十八年回忆的地方，一点一点破碎、湮灭。

直至成为废墟。

老太太也看到了。

面色一沉，她就要上前。

池漾扯起唇角冷笑了一声，拦住奶奶。

人走茶凉，兔死狗烹。

何况她昨晚打了池柔静，她肿着一张脸回去，她父亲又怎会轻易放过此事。

这不过是她被赶出家门前，他们父女俩给她的下马威罢了。

她接下了，却不能连累奶奶。

昨晚那个梦，她到现在都有些心悸。

收回目光，池漾将奶奶拉远。

将行李放下，她郑重的给她磕了几个头，又低声嘱咐她：“奶奶，我知道您让我走，是为了保护我，但我与他们的梁子已经结下，这不是我离开就能解开的。”

“可我明白，只有我走了，您在这个家里，才能不受人非议怨恨。”

“只是有一事，您务必记住，钱权二字，您一定要牢牢握在手中，轻易放手，只会加剧他们的狼子野心，将您当成弃子苛待，这是人性。”

握紧奶奶的手，池漾眼眶红的厉害，“您好，我在外面才能好。”

“漾儿……”

老太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池漾帮她擦泪，见池家人陆陆续续的都出来看好戏，她狠了心，最后抱了奶奶一下，转身离开。

……

池漾在园外，有一处公寓。

就在她学校附近，是她早些年买的。

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池家总有一天，会赶她走。

所以尽管她知道自己不一定能活得过十八岁，还是提前做了准备。

不大，一室一厅，但足够她和厉封绝住。

回公寓放好东西，池漾下楼给厉封绝准备生活用品。

刚出楼门，一辆殡仪车吱地一声停在她面前。

门被打开，几个体型彪悍的糙老爷们儿跳下来，齐刷刷的喊她：“漾爷，您早！”

漾爷，是池漾在入殓师这行的外号。

原因无它，她胆子太大，活儿又做的出了名的好，声名远扬久了，没见过她的都以为她是个男人，这绰号就这么叫下了。

跟着她的伙计觉得这称谓得劲儿，就跟着叫。

池漾无所谓。

眉峰微抬，她扫了眼周围用古怪眼神看她的路人，跳上车，“来活儿了？”

池漾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从业多年，她赚了不少钱，但除了上学生活和付了公寓首付，她都打进了奶奶账户。

这些年，奶奶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她都记了账。

为了不让池家人以此在奶奶身上挑毛病，她从小就决心将这份钱都还上。

可眼下，又给了厉家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还多了个老公要养。

用钱的地方，更多了。

跟着她最久的伙计叫老猫，将殡仪车门拉上，他挨着池漾坐在没插电的冷冻板上，“您给自己放了婚假，我们哪里敢给您接活儿。”

“是上回的活儿，按理说您出手，不应该呀，但我们刚才接到电话，说您大前天晚上入殓的那位客人出问题了。”

老猫说的，是池漾在盛海酒店入殓的那位老者。

大概是因为她中了毒的缘故，缝合尸体的时候出了差错。

今天是人家出殡的日子，结果在一名宾客对着老者遗体悼念时，老者突然睁开眼睛，掉了颗眼珠子下来，直接把那名宾客吓晕了过去。

事情闹成这样，宾客不依不饶，老者家便让池漾过去给个说法。

老猫啐了一口：“要那宾客是其他人，我也就信了，偏偏丫是池家那帮狗东西里的一个。”

池漾眯了眯眼睛：“谁？”

“好像叫李佳芳。”

是池柔静的妈。

池漾轻笑：“啧，原来不是下马威，是男女混合双打呀。”

“现在怎么办？”老猫问。

池漾笑得更甚：“正好，有笔账要算。”

“去看看，万一吓死了，看在她老公大清早就帮我拆房子的份儿上，免费送她一次丧葬一条龙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