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巨大的雷声响彻一望无垠的平原。

“要下雨了。”

鹿子仰头看布满乌云的天空。今天闷了一整天，这雨水终于要下下来了。

“下雨好，下雨凉快。”唐恩泽没话找话道。

经过一路一问一答式的交流，鹿子对他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仍然半信半疑。但唐恩泽却觉得自己在鹿子面前就是个光屁股小孩子，啥都被她看光了。

关键是，他对鹿子知道得不多，仅仅知道她是个贵族。这种信息的不对等，让唐恩泽在鹿子面前很不自在。

“一点也不好。”鹿子面无表情，但那眼中流动的担忧哀伤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这一场雨下来，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死去。

“嗯，一点也不好……”唐恩泽道，发觉自己跟只学舌鹦鹉似的，不由有点臊得慌。

不过，他是真的觉得不好，白天的温度能高达四十度，夜间的温度却能低到几度。白天热死，晚上冻死。毫不夸张。

现在已经是傍晚，这一场雨不知道要下到何时，但有一件事不必怀疑：今夜会和寒冬一样难捱！

前进的队伍停了下来，巨冠树镇的人民开始搭建简易的棚子，无论男女老少都在闷不吭声地干活，一千多号人，安静得叫人心惊胆战。

唐恩泽和鹿子出发的时候只带了食物和一床被子和褥子，没像其他人一样推着车。就这，鹿子还嫌多。

天空开始飘起雨点的时候，张胖子跑来邀请两人去他的帐篷避雨。

唐恩泽不由地向这家伙投去感激的目光。

张细妹不愧是镇子上排得上号的富裕人家，连逃难的帐篷都比人家的大一倍。

帐篷是黑色的，呈锥形，不知道用的什么动物皮，皮质纹理很粗。皮子一大块一大块的，用很粗的黑线缝制在一起，看上去很结实也很厚重。

掀开帘子，一股暖流扑面而来，唐恩泽不由一喜，今晚看来冻不着了。

帐篷低矮，张胖子家用来拉货的平板车直立起来当做主梁，倒是物尽其用，就是很占空间，而且操作起来很费事，车上的东西今晚卸下来，明天一早还得费时费力地重新装车。六个角用很粗的木楔子钉在地上。

地上自然没有防潮垫，垫了几块木板，木板上堆着毛皮质的毯子。

很简单，很简陋。

棚子里面没人，胖子解释道，家里的三个帮工也都是拖家带口的本镇人，忙完这边就赶回和家人在一起了。

“大家干嘛不挤在一起，还暖和一些。”唐恩泽不解。

“我也想，但是这挤不下，而且我还要给你们两个留空呢。”张胖子嘿嘿一笑，拿起地上灯架上的夜明珠使劲摇晃了一下，可惜一整天没太阳，夜明珠没能补充上能量，光线微弱，再怎么摇晃也无济于事。

唐恩泽想到还有很多人根本没有帐篷，只是简单地将一大块皮子用木头固定在地上，然后钻进去，用自己的身体撑起帐篷，想想都觉得头顶发冷，好像雨水打在自己头上了一样。

能够撑过这样寒冷的夜晚的人，都是些神人吧！

唐恩泽心里一酸，看向鹿子，鹿子应该是明白他的想法的，但却故意避开与他的视线接触，呆呆地看着一点也不明亮的夜明珠。

雨下得越来越大，雨珠砸在皮质帐篷上面就像一群疯猫在疯狂拍打，很快雨水就顺着地面和帐篷的缝隙钻了进来，地面变得湿乎乎的，让人浑身不舒服。

三个人在帐篷里相对无言，张胖子倒是很想说点什么来打破尴尬的氛围，但一看到高冷的鹿子，便又乖乖闭上张开的嘴巴，转头望向唐恩泽，希望他开口说点什么。

雨水拍打帐篷的声音让唐恩泽心神不宁，伸手抓起自己装食物的大皮袋子翻找起来，袋子很大，如同一个小型的麻袋。里面装着鹿子买的面包。其他还有唐恩泽和鹿子携带的所有东西。

唐恩泽向鹿子公布自己的秘密后，他便大大方方地将所有携带的东西都变得很小，连那床厚重的被褥，现在也只是一只迷你抱枕，轻便易携。

翻了几下，觉得包里少了点什么。

“鹿子，我包里的核桃壳……”

鹿子转过头看看他：“我没吃你核桃，我看到的时候就只有核桃壳，所以就扔掉了。”

唐恩泽：“……”

他带的就是核桃壳啊！

他转向张胖子：“胖哥，带碗没有？”

“要碗做什么？”

“赶紧给我就是了。”

张胖子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起身踮着脚走过泥泞，在一大堆东西里面翻出一只质地精良的蓝色小碗。

“给我。”

唐恩泽伸手。

张胖子却把碗揣在怀里，紧张兮兮道：“这碗可贵了，是一个有名的贵族制作的，花了我爹十二万。你可别整坏了。”

唐恩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都什么世道，十二万凑一凑，付个房子首付不香吗？偏要买个碗！

“喏，其他的碗都没带，你实在要用的话——拿去，就是拜托了，一定要小心点……”

胖子一咬牙，将碗递过来，一脸割肉的表情。

唐恩泽用便秘似的表情接下这只天价碗。12万呀，他得用多少年才能凑够12万！

“你要用这只碗干什么？”

张胖子疑惑道。

“我想出去走走。”唐恩泽站起来，弯腰撩开帐篷的门帘。

天还没有完全黑透，天空低矮，黑沉沉地压在平原上方，大雨倾盆，刷刷地冲洗平原。也冲刷着平原上渺小的人类。

正要一脚踏出去，身后一阵风，头上就落了件皮风衣。这风衣是黑色的，很薄，不算太重，防水防寒遮阳，上等货色。

“这？”

“我的！”胖子对唐恩泽挤挤眼睛，露出一副豪迈的兄弟架势，“去吧，早去早回。”

唐恩泽汗。这家伙估计以为自己要出去解决生理问题，人有三急，免不了。

唐恩泽也不解释，把风衣披上，拉上帽子，就冲进雨帘。

张胖子看着自己的兄弟在雨帘中消失的背影，心里很高兴，要不是自己的风衣，阿泽回来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唔，怪了，他拉个屎干嘛拿着碗出去……”

张胖子困惑不解。一回身，差点吓得坐在地上，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起身了，就站在他身后。

“我也出去一趟。”鹿子道。

“啊，等等，我还有——”

我还有一件风衣呢！

胖子呆呆地看着已经在雨中消失的鹿子，一脸怅然，早知道鹿子要出去，就不应该手快地把风衣给阿泽！他被雨水浇灌一下也没啥事……

“真是奇怪了，干嘛一起跑出去，那么着急？”

胖子摇摇头，怅然若失。总觉得被那两人排挤在外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