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禹轻笑一声，目光一转落在她的脸上：“你当真心悦我？”

那目光明明带着笑意，却又寒光凛凛，容兰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像是有人在对着她的后脖子吹气一样。浑身起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悄悄的搓了搓手腕。

“自然是真的。”

齐禹看见她脸上镇定自若的样子，笑意忽然淡了些，冷哼一声转过头看向门外。

门外黑雾沉沉，几盏灯光根本照不亮这样的黑夜。

他忽然想起昨天她从门外跌进来的模样，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一头冷汗。

当时还以为是死了，就叫了大夫来看，大夫却说她的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只像是睡过去了。

这本身就很奇怪。

还有她醒过来的反应……

想到此处，齐禹眯了眯眼：“不管是因为什么，既然你留下来了，以后我叫你做什么，你就照做，否则……”

“我明白。”

没等齐禹威胁的话说出来，容兰立刻道：“我现在是世子身边的奴婢，世子吩咐的话我一定会照办。”

齐禹被堵了一下，回头就见容兰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微微弯腰，面带笑意。

“你知道就好。”

齐禹收回目光，自己慢吞吞的转动轮椅去了隔间的书房，容兰听见轮椅在地上滚动的声音逐渐远去，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抬脚就要往外面走。

一只脚刚刚迈出门槛，脑海中那种被丝线拉扯的感觉瞬间传来。

容兰闷哼一声，停住脚步，咬着牙退回来，转身跑进了隔间。

齐禹的轮椅停在床边，他随手拿了一本书，忽然听见脚步声，眼神凌厉的看过来。

见是容兰，齐禹脸色一沉：“你……”

不等他开口，容兰迅速上前，双手扶着齐禹的轮椅，轻轻喘了两口气，感觉到脑海中那种疼痛迅速退却，她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想。

但这个时候，她不敢离开齐禹身边了。

现在齐禹就是她的解药。

“世子！”容兰深吸一口气，道：“我看世子还没有准备睡觉，我为世子掌灯吧。”

“……”

齐禹看见她殷勤的将烛台挪近了一点，忽然道：“你过来。”

容兰回头看他一眼，慢吞吞的凑过去，齐禹又示意她蹲下，容兰抿了抿唇，忍了。

在他身边蹲下来，双手扶着轮椅的边缘，微微仰头，下一刻就感觉到温凉的手指落在她的下巴上，逼迫她抬起头。

齐禹侧身弯下腰来，眯着眼，眸光锐利的打量着她。

“世子？”

齐禹凑得更近了一点：“你又在利用我。”

容兰心里咯噔一声：“世子多虑了，我只是想着世子一个人始终有些不方便，我在这里，世子若是有什么吩咐，也要随时伺候着。”

齐禹听见这话，手上忽然用力，容兰疼的嘶了一声，目光一抬就看见齐禹眼中冰冷彻骨的杀气。

齐禹眼睑跳了跳，阴沉沉的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我是个废人，离了人就什么都做不了？”

“……”果然残废的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心理疾病。

容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但是她之前和系统挣扎已经死过一次了，可就算是自杀还是被系统困在这个世界里，足以可见死是不能够回到自己的世界的。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再弄清楚系统为什么会害怕齐禹，才能想办法去除掉系统的威胁，不至于一个晃神醒过来就又被逼到死地里。

想到这里，容兰立刻道：“世子千万不要这么想，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但像世子这样的却是独一无二，世上再无第二个人有世子的风采。”

“哦？”齐禹听她这毫不走心，飘起来的夸赞，眼中的戾气去了不少，收回手：“你倒是说说，我有怎样的风采？”

“……”

这就有点难为人了。

容兰绞尽脑汁，从昨天打听出来的一点消息，再加上之前系统提供的一点消息，多多少少推测出了齐禹前二十三年的人生。

少年将军一战成名，这怕是他最辉煌的时候了。

就是这个！

“我听闻世子多年前出征边疆，只带了几千兵马便将戎族打的抱头鼠窜，那会儿的世子不过也才十六七岁吧？这样还不算独特风采吗？”

“世上之人庸庸碌碌，世子纵然如今行动不便，但世子少年时便已经胜过他人许多。”

少年将军？一战成名？

那确实是风采过人，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数载残废，从此深居简出。

世人的嘲笑惋叹怕是比称赞更多，那些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同情怜悯的目光，似乎又落在他的身上。

齐禹闭上眼，握住书册的那只手青筋暴起，捏的书册滋滋作响。

“出去！”

容兰还在绞尽脑汁的想到底怎么夸他，眼前这个人只相处了一天，现在只看出来他行事狠厉，实在是看不出还有什么优点，正想的时候忽然听见他压抑阴沉的声音，侧头看了一眼。

只见其余脸色阴沉，手中的书都皱了，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阴沉沉的戾气。

容兰吓了一跳。

“世子。”

“滚！”

“……”容兰沉默了一下，转身便往外面走，走到一半忽然转过身去。

只看见其余背对着这边，背脊挺得笔直，纵然是坐在轮椅上，容兰当真没见过他弯腰驼背的样子，如今这样看过去，就会觉得这人虽然残废了，但还是有一股凛然的风骨。

她侧身，犹豫片刻，对着那背影道：“世子如今是听不得当年的辉煌？还是不敢想现在的落魄？”

“……”

“我看世子不是自怜自哀之人，既然如此，世子曾经领兵打仗，难道忘了当年的孙膑也是残破之身，却仍能够助齐国大胜？一双腿而已，又不是没命了？”

齐禹仍然是毫无反应，容兰看了一眼，转身出去了。

书房内，齐禹还是挺直背脊，只不过握着书的那只手慢慢的松懈下来，那书已经皱的不成样子，他随手扔开。

半晌，书房内传来一声轻哼。

“果然是伶牙俐齿，能说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