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琪琪把门关上，拉着赵延进屋，三个人坐在沙发上沉默着，杨琪琪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开口。

“是捷哥的孩子么？”纵然已经万般确定，他还是问了她，像是能听到那个肯定地答案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

杨琪琪坐在一旁，靠在靠背上，她低着头，很犹豫，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的纠结……过了半晌，她缓慢地点点头。

“是”

赵延没有说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制住不断上涌的情绪。

“我的爸爸叫捷哥么？”周思思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四岁的年纪，已经能听得懂了，她声音有点颤抖，爸爸的名字。

“你的爸爸叫安捷。思思的爸爸特别厉害，是一个超级超级厉害的人。”赵延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说道。

就像是给她鼓励，给她力量一样。

杨琪琪在一旁看着这场景，想起每当涉及到安捷的话题时，周桐眼中深深的眷恋，她想或许她的选择没有错，她应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叔叔有爸爸的照片么？”周思思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赵延，眼中带着渴望，问的十分小心翼翼。

“思思想见爸爸么？”赵延低声询问她，周思思点了点头，乖乖巧巧地看着他，眼神中又有些迫不及待。

赵延想了一会，拿起手机找到安捷的微信就打了视频电话过去，十分果断，他告诉周思思不要出声，在一边看，视频里的就是她的爸爸。

周思思点了点头，小手紧紧地捏在一起。

杨琪琪看了他一眼，赵延眼神坚定地回看着她，她知道他的想法，心疼孩子，心疼安捷，心疼周桐，偏偏这三个人陷入了这样的一个局面。

“怎么打上了视频电话？什么事？“电话那边被接通，安捷还在办公室里处理事务，一边和他说话一边签文件。

周思思听见声音，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小人马上跪坐起来，笔直的身体往赵延那边倾斜，她的小手紧紧抓着赵延的胳膊，去看手机里那个人，眼睛里星光熠熠，十分开心，这是爸爸，她告诉自己。

她听见了爸爸的声音，好好听。

视频里的爸爸穿着黑色的衣服，爸爸好帅，比赵延叔叔还帅气，她摸了摸屏幕安捷的眼睛，又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姨姨真的没有骗思思，她和爸爸好像啊，她笑得露出了一排排小牙齿。

“嗯？你在干什么？怎么不说话？”安捷感觉今天赵延有点奇怪，几个人平时都是直接打电话，什么时候打过视频电话？接通之后，偏偏他还不说话。

在搞什么？如果不是人还在那，他都以为他被绑架了......

安捷放下签字笔，抬起头看视频，黝黑的瞳孔注视着摄像头，眉头轻轻皱起，薄唇微抿，十分不解，这个赵延？

“捷哥，我没事啊，就是看看你在干啥呢？晚上出来喝酒啊？”赵延扯了扯嘴角，看着身边扒着自己袖子的小家伙，她正神采奕奕地看着屏幕，赵延伸出另一只手从后面搂住她，怕她从沙发上掉下去。

“几点？”安捷听见他说话，又低头去签文件，笔尖在纸张上刷刷而过，传来一阵阵沙沙声。

“七点半吧，老地方。”

“行，挂了。”说完这句话，安捷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赵延看着被挂断的视频，心里想你要是知道你闺女在我这……你……后悔去吧！

赵延把手机扔到一边，把周思思抱在他的怀里坐着。

周思思眨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满脸笑容，虽然她没有和爸爸说话，爸爸也没见到她，但是今天她终于看见了爸爸，爸爸真的好帅气，比电视里的人还要帅气。

“思思开不开心？”杨琪琪看着她笑，心里有点苦涩，她仍然很纠结，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心里十分地煎熬。

“思思开心，谢谢叔叔，谢谢姨姨。”她开心地拍手鼓掌。

赵延拉过一旁杨琪琪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有些怪她隐瞒自己这么大一个秘密，可是他也能理解她，周桐毕竟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肯定也很为难。

下午的时候，赵延和杨琪琪带着周思思去了游乐场玩，三个人带着米老鼠发饰，牵手走在游乐园里，赵延陪着周思思玩遍了她想玩的项目，他看着她笑，常常发呆，如果捷哥在，在她们的身边，周思思恐怕是被爸爸宠着长大的，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直到四岁，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

捷哥一定会给尽她想要的，满足她的所有要求，她哭的时候，捷哥会哄她，会把她抱在怀里心疼的不得了，她想吃什么的时候，他也一定会开车跑遍全城给她买到，那个人对周桐那么好，他们俩的女儿肯定更会视若珍宝，而安捷，这些年也不会如此孤寂。

“叔叔，吃冰淇淋。”周思思指着路过的冰淇淋机，在赵延怀里，坐在他的胳膊上冲着他甜甜的笑。

“小馋猫。”杨琪琪点了点她的小鼻尖，周思思害羞地往后缩了缩，嘿嘿笑。

杨琪琪从赵延怀里接过周思思，赵延去排队给她买冰淇淋，买了三个回来，三个人一人一个，周思思吃的满嘴都是，活像个小花猫一样。

晚上的时候，安捷、赵延、翟业临、丁鹤意几个人在会所聚会，你一言我一语地唠着嗑，喝着酒吃着饭，自从安捷和周桐分手之后，这几年聚会便只有他们几个，都很少带女朋友过来。

一整个晚上，安捷都觉着赵延一会瞄他一眼，一会瞄他一眼，他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凝视他，他又不是杨琪琪，赵延看他干什么？

疯了？

又喝了几杯酒，赵延脸喝的非常红，整个人也都晕晕的，他看着安捷，一副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的样子。

“妈的，有屁快放。”安捷踢了他一脚，这个人，几天不见，怎么整个人都不正常了？婆婆妈妈！

“捷哥，如果你有一个女儿，你会怎么办？”赵延眯着眼睛靠近他耳边说，因为喝醉，说话还有点大舌头，一股酒气扑来。

安捷瞥了他一眼：“你背着杨琪琪有了一个女儿？”

这简直……凭杨琪琪的个性，如果赵延出了这事，他俩是指定玩完了......还怎么办？无药可救了。

安捷给了赵延一个暴栗，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多大了还犯浑？

赵延迷迷糊糊被打了一下，他摇摇头：“我没有女儿，捷哥有女儿。”

安捷看着赵延东倒西歪，喝的迷迷糊糊的，冷呵了一声，然后叹了一口气，简直胡说八道！没有理会他，只当他是喝酒喝多了，胡言乱语，但是安捷忘了赵延醉后从来不乱说话，说的也一定是自己的心里话。

安捷找经理开了间房，把赵延扔了进去，然后和那几个兄弟打完招呼就走了。

夜间的风很凉，他开着车窗，任由冷风吹进来，把他的头发、衣裳吹的在空中来回飘动，车里没有放音乐，只有静静的风声和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黝黑的双眸凝视正前方，很久没有眨动双眸。

像一个暗夜里的王者，幽冷而孤寂、深邃又迷人，无欲无求。

安捷飞速开回家，回到了自己的房子，打开酒柜，拿出一瓶伏特加，倒在杯里，一饮而尽，他的眼睛有些发红，女儿……如果他有一个女儿……

他有女儿的啊，她曾经是有女儿的，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出世便如同星星一样陨落了……他和周桐说好了第一胎一定要生个女孩的......

他的女儿一定好看极了，一定会像他，也会像她，他拿起瓶子直接灌进口中，腥辣无比的酒味直冲上脑门，呛得他接连咳嗽，眼泪也随之滑落。

女儿，他是有过一个女儿的啊，他还没得及抱抱她，他还没来记得对她说爸爸爱你，他还没来得及给她最好的一切就被她的妈妈无情地打掉了……

啪！啪！啪！桌子上的酒瓶子和酒杯全都被扫落在地，碎成渣，他向后退，靠在沙发上，泪流不止。

女儿，爸爸爱你的……爸爸没有来得及和你说……

女儿，对不起……爸爸没有保护好你……

安捷在S城买了一块墓地，上面写着安捷之女之墓，墓里没有人，只有一张周桐扔给他的流产证明，还有他买来的好多漂亮的小裙子。

安捷时常去看她，和她说说话，他怕他的女儿孤单，每次他去看她，他都告诉她不要怕，爸爸在，爸爸在，爸爸一直陪着她，然后猩红着眼睛离开。

他躺在沙发上就那样睡了过去，掉落下来的泪珠还挂在脸上，逐渐干涸，淡淡的印记留在眼角处，被光晃得亮晶晶的。

整个城市都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