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我从小到大最勇敢无畏的一次了，此刻见他抓了过来，非但没躲，反而挥拳迎了上去。

我的手一接触到他的手臂，只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冰凉，就好像碰到了冒着凉气的冰块一样，紧接着便是一阵深入骨髓的疼痛感，手上已经鲜血淋漓，关节处还隐隐露出了白色筋骨。

“啊～”

十指连心啊，我疼的乍着身子不敢动弹，心知这一百多斤今儿个是不得不扔了。

“哼。”那怪物好像已经玩够了猫和老鼠的游戏，他那只独眼毒烈的让人不敢逼视，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感受到了他滔天的怨念和恨意。

“二十年后我会回来报仇的。”

我心里笃定的说道，眼瞅着怪物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另一只手。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蓦的一声怒喝：“住手！”然后一个快到看不清楚的物件便划破夜空，“呼呼呼”的飞了过来，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怪物的脖颈处。

怪物抓住我的手一松，扑通一跤跌在地上。

我吃了一惊，唯一愣神儿，随即用力攥着自己的手腕，连忙后退开来，这时，只见一旁的山坡上走下来了一个人。

我定睛一看，心里头微微有些惊讶，这人我认识，就是我们村子的人。

“孽障休要害人！”

听到这句我心里一阵惊恐，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人不可思议——他一个哑巴怎么突然会说话了！

来救我的这人不仅是个哑巴，还是我们村有名的傻子。而且他这傻是传下来的，据说他爹当年就傻，三十多岁的时候族里给他讨了个傻媳妇，结果又生下了一个傻儿子。

傻子吃百家饭长大，平日里邋里邋遢，东逛西逛，满嘴说着不知所云的胡话。他的身上常年别着一杆旱烟枪，这烟枪比他还大，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已经脏的没法说了。

烟枪上还挂有一个黑到看不出原本是红绸子缝成的旱烟袋（想到这我低头一看，果见雪地上躺着那杆烟枪，下面压着的正是那个烟袋）。

农村人淳朴，有村里老人的管束，平日里没有人欺负他。他也不惹事，村里有红事从来不去，都是躲得远远的，只有赶上白事的时候去帮忙，也不要钱，只是吃一顿饭。

我记得爷爷说过，傻子是村子的“守村人”，那是大造化，他修这一世也未必修的来呢。

此刻我看到他脸上已经没了那个招牌式的傻笑，嘴角也不流涎了，反而是一副庄严肃穆的神色，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竟和爷爷有几分神似，自然觉得十分惊异。

“曹家小子，我非别人，乃是你村中的‘守村仙’，受你爷爷昔日之托，今夜在次救你一命，你快走吧！”傻子说道，他的声音很浑厚。

我一听这话如蒙大赦，都不想多看那怪物一眼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后才想起来问一句：“那你怎么办？”

“休要管我！”

“哎好，那你当心啊。”说完我刚转过身，就听那傻子在后面说道：“诶，你等一等。”

“怎么了？”我又回过头去，就看到他已经走过来了。

“哼嗯”，只见他手放在鼻子下边，擤了一下，然后往我受伤的手上一抹，说道：“血帮你止住了，快走吧。”

我惊恐的看着自己黏糊糊的手指，喉结蠕动了几下，一时竟忘了该怎么好。

“怎么还不走？”

“哦。”我强忍着心底的恶心，牙缝里挤出来个谢字。

顺着这条白雪覆道的宽阔山路，头上顶着三五纵横的极盛月辉，感觉脚下生风，步子都快了起来。

回到村里的时候，隔老远就听到了噪杂鼎沸之声，我心下奇怪，这才凌晨四点多钟，寒冬腊月，这个点儿都起来干什么？

又往前走了几步，我心头一震，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出现在脑海之中——怎么这些人出出入入的方向，像是我家呢？！

（我家在村子的最西头，位置相当于村外了）

在这一瞬间我想到了生死未卜的爷爷。

“卧槽。”

我心里祈祷着，撒开腿就往家跑，路上碰上了一些陆续回家的村民。

他们一看到我都是吃惊的表情，另外就是还有同情。

“曹凡嘛？”一人对我吆喝道：“你跑哪去了？你家烧了！”

“我爷爷呢！”

“没见，不知道。”

此时我从空气中嗅到了一丝烧焦的气味，顿时心头一凛，疯了似的往村西头儿跑，可等跑回去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我差点晕过去。

我家的房子已经不复存在了，变成一堆黑炭凄凉的躺在一片空地上，周围处处弥漫着浓烈的烧焦气味。

那一堆黑炭被远处的白雪一衬托，显得格外漆黑无比，再被照下的无关月光一辉映，更添几分凄凉萧索。

我闯过围绕在一旁惜叹的村民，冲到了原本是属于我家院子的空场上，望着这一片废墟，胸腔都填满了，可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曹凡？”村长看到我后走了过来，问道：“你跑哪去了？”

“我爷爷呢？”我声音很小，但他一定能听到。

村长眼神有些闪躲，脸上挂着一副难为情的表情。

“曹哥哥。”

这时，一个小姑娘站出来喊道，她家也住在村子西边，是离我家最近的一户了。

“你家一着火我爸爸就来了，他看到曹爷爷被一根房梁砸在底下，想冲进去救人，结果被另一根烧垮的木头砸伤了腿，最后也…”

我脑袋一阵阵发懵，她的意思是，我爷爷没被救出来？

那岂不是要葬身火海！

“爷爷。”

我大喊着扑到那一片废墟上，用双手奋力刨着这些仍旧温热的灰烬，有些地方还“噼噼啪啪”的冒着黑烟。

“爷，爷，你不能死啊，不能死…”巨大的悲痛让我彻底傻掉了，直到几个人把我拉开才稍微恢复了点理智。

“曹凡！”村长大声的说道：“人已经没了，你不知道那火烧的多邪乎。”

另一个人接口道：“可不是嘛，越扑越旺，直烧到后半夜。”

我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到底是什么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