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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何静芸双唇紧紧一抿，唇角勾起一弯浅浅的，却倔强的弧度，仿佛做出了某个重大决定般。 “爸，妈，我们系开了个暑期课程，每天从早到晚八节课，没有双休，我决定报名参加，明天我就搬去寝室住。 一直到8月10号结束，星期六的晚饭我没法去了，帮我和李阿姨，耿叔叔，还有辉哥说声对不起。” 何静芸打开房门，轻吸了一口气，这才走了出去，片刻后，从厅里传来她珠落玉盘，平静如水，又坚定不移的声音。 正如何静芸感觉到的那般，李峥的确有些失望。 青歌赛本来规格就不高，只是省级比赛，别说入围复赛，就算是晋级决赛，若不能拿到一个好名次，基本无缘入唱片公司的眼。 何静芸的嗓音条件是很好，却还没有好到只需要发挥六七分，便能技压群雄，艳压群芳。 更何况，复赛的地点是电视台演播大厅，聚光灯往舞台上一照，你就是满场的焦点。 那种氛围给选手带来的压力，用屁股想都知道，要比今天的初赛大许多。 一次出位的契机，在何静芸回绝之时，已然灰飞烟灭。 “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你一句玩玩我梦想成空...刻骨铭心，就这样的被你一笑而过...” 李峥边骑边咬牙切齿地唱着，最后一句唱完，负面情绪也被排得差不多了，轻轻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 八月份有个全球华人歌唱赛，全球设了十几个分赛点，其中国内两省一市三个分赛点，西江省正是其中之一。 这才是他原本锁定的目标，轨迹出了点偏差，如今不过是归正，权当多了一次历练。 回到家，吃过晚饭，母亲洗碗，父亲看电视，正要一头扎入房间的李峥被李冉拽住，非让他陪着到楼下散步。 看李冉眼珠子直转，李峥就知道这丫头心中有鬼，也不点破。 下楼后，任由着李冉引领，兄妹两有说有笑地出了新村，穿过两个路口，进了一家书店。 李冉假惺惺地转了一圈，最后拿了一盒磁带，巴巴地看着李峥。 磁带是情歌小天王，周子鸣两月前发的新专辑《不对的季节遇到对的你》。 李峥怎么会不明白这眼神的意思，求赞助呗，没好气地道：“盯着我看干嘛，这个月一半都还没过，你自己的零花钱都光了？” “我那点零花钱要攒起来，八月份小天后邓雅萱来南市开歌迷见面会，我和同学约好了一起去。” “又是周子鸣，又是邓雅萱，还有你房间墙上贴的那张妖女的海报，我的小姑奶奶，你到底追几颗星啊？” “什么妖女海报，那是天后莫菲，加上量仔，我总共也就四个偶像，我同学姐姐有二十几个偶像呢，家里墙壁上贴满海报，一书橱磁带CD。” “......” 李峥脸色发黑，你以为我就不用钱了么？ 你哥我现在很穷的好伐，四首歌注册花了一百二十，动用的是银行卡里最后的两百储备金... 李冉看李峥没掏钱的意思，撇撇嘴：“你捡到二十块钱，见者有份。” 李峥懵道：“什么我捡到二十块钱，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李冉眨眨眼：“是冰哥说的，今天中午他打电话找你，你不在，他让你回电话给他，说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还说那天你在校门口捡到二十块钱，是他先看到的，结果他没分，他那份算在我头上了。” 这种恶趣味是典型的薛冰风格，明知李冉是个小财迷，老喜欢帮着小丫头坑他，然后看着他跳坑，以此为乐！ 不过，现在李峥没工夫计较这个，薛冰让他回电，有好消息要告诉他，难道是自己投出去的那些歌曲有回应了？ 心里一激动，掏钱变得无比利索，李峥将十块钱丢在账台上，拉上李冉就往书店走。 出门左拐几十米就是一个投币电话亭，李峥给薛冰家打了过去。 不出李峥所料，还真是唱片公司有回应了。 不过接电话的是薛冰的老妈，薛冰找了份商场理货员的工作，上夜班去了。 李峥和薛母聊了几句，正要挂电话的时候，薛母忽然叫了声等等，道： “阿姨差点忘了，小冰走前留下一条纸条，让我把上头的内容转告你，你等等啊...嗯，什么美迪唱片公司，倪先生，还一个拷机号码XXXXX。” 结束和薛母的通话，李峥直接给传呼台打了过去，等了几分钟，回电来了。 电话里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有点散淡，听李峥说明了情况，哦了声： “你就住在单市对吧，方便的话明天上午来一趟公司，我们见个面聊一聊。” 李峥应了一声：“可以。” “那就明天上午九点半，地址XXX。” 第二天。 美迪唱片。 到了地方，李峥在办公楼下头晃悠了十几分钟，九点二十分，这才乘电梯上了十一楼。 前台小姐听他报了倪厚道的名字，给里头打了个电话， 然后把李峥领到了一个小会议室。 倒了杯水，抱歉地说了声，倪副总监正在指导歌手，让他等一会儿。 按职场的常规，副总监就算不是公司高层，也至少是准高层。 若是一个新人，自己的作品被副总监看上了，心中难免有点小激动。 可李峥这样的老鸟却不会，这家伙神色平静得很，一如他的内心。 娱乐圈最讲究一个噱头，一板砖下去，拍死十个人，起步是经理，总经理好几个。 更何况，美迪唱片虽然在西江省业内排名前三，但放到全国绝对排不进前三十，副总监头衔的含金量可想而知。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眼看快十点了，倪厚道才姗姗来迟，还带了个女助理。 倪厚道看着不到四十，西装革履，身材有些发福，总体形象还不错，留长的中发，以及嘴边的一圈胡须，更添了几分艺术气息。 屁股一粘凳子，倪厚道便一把将话语权抓了过来。 先让李峥做个自我介绍，听到李峥年仅十八，刚高中毕业，不出所料地点点头，接下来就听他一个人吹了。 就一个意思，迪美唱片，吊，他倪厚道，更吊！ 扯了六七分钟，看李峥神情专注，眼中透着仰视的意味，倪厚道心中比较满意，以为李峥被他镇住了，便切入正题。 谈起了李峥的歌曲，评价不高不低，大概意思就是入门了，但缺陷也不少，有待提升。 末了，倪厚道给女助理一个眼神暗示，后者拿出预先准备好的模板合同递给李峥。 从头到尾，倪厚道掌握着节奏，只等李峥一签字，交易就成了。 他自信，李峥作为一个词曲新人，能有唱片公司看上他的作品，还愿意出钱买，这已经是做梦都能笑醒，再加上自己一番忽悠，绝对不会有意外。 可偏偏意外发生了，模板合同很简单，总共才两页纸，李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有动笔的意思，抬头道： “倪总监，我这首歌比较适合女歌手，只需给我一个保证，我便分文不取。” 倪厚道一挑眉：“什么保证？” 李峥道：“贵公司九月前发唱片的女歌手，将我这首歌选入专辑作为第一主打歌。” 倪厚道一下子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新人的作品，竟然要求占据专辑主打的位置，这是冷笑话吗？ 嗯，如果是，的确挺幽默的。 女助理也是表情愕然。 李峥仿佛没看见两人的反应，拿手指了指合同，又道：“如果这个保证没法给，那价格方面，我希望可以提到一万块。” 《短发》这首歌是梁咏琪的第一代表作，红遍大江南北，97年十大单曲之一。 你要是看不上没关系，再是专业人士，偏好的歌曲风格也不尽相同，但你既然叫我过来，准备出钱买，那说明是看上了。 合同的金额，却是可怜的三百，还是买断一切版权。 你是在逗我呢，还是看我年纪轻好欺负？ 你怎么好意思取名厚道.... “一万。” 倪厚道竖起一根手指，吃惊道：“你确定不是开玩笑？” 李峥点头道：“我知道，一个新人的作品不管质量如何，没有经过市场的考验，很难卖出高价。 但我自认我的这首歌一万块还是值的，当然，我更希望得到前一个保证。” 倪厚道看李峥还来劲了，皮笑肉不笑地道：“搞艺术创作的确该有自信，但自信不代表自大，当初陶亮的首张专辑，从音乐学院作曲系一个大四生手里买了一首歌，最后作为专辑第三主打歌，你知道什么价格吗？” 倪厚道多弹出一根手指：“两千，那首歌叫《伤心的雨》，上过两周金曲榜和风云榜，你觉得你的作品和《伤心的雨》比，如何？” 李峥想也没想，就断然道：“有过之无不及。” 倪厚道被气乐了：“恕我眼拙，识不得你这金镶玉，要不你再跑跑其他唱片公司，说不定被哪个伯乐看中，一掷万金不算，还作为专辑主打歌，歌手一炮而红，你也一曲成咖。” 话语中满满的嘲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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