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轻描淡写地说了，刚才被郭秀兰骗到财政局长家的经过，没提父母逼自己入赘是为哥哥江河筹钱还赌债娶媳妇的事，这不是家丑，是太伤心。

郭大力暴跳如雷大骂说：“你穷疯了，又不是旧社会，不卖孩子过不下去，你们都给我滚，再让我看见你，打断你的狗腿。”

江木头一个迟疑，被郭大力几步过来，伸出巴掌要打。

郭秀兰慌忙拉着他躲开：“大力，他再不好也是你姐夫啊。”

江木头很怕这个武力值爆表的小舅子，大声嚷嚷说：“我自己的孩子，就是打死喂狗也跟你不相干。”

“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

郭大力拿脚踹他，郭秀兰说：“大力，江海不入赘怎么办呢，别人要砍江河的手指头。”

郭大力听了更加愤怒说：“那种惹祸的畜生，凭什么祸害江海一辈子，要我看手砍了就砍了吧，没有手人就老实了。”

郭秀兰习惯道德绑架说：“说什么话呀，你也是江河的舅舅，大力，不让江海入赘，要不你拿钱出来替江河还债吧。”

这句话听得江海眼皮子直跳。

但是郭大力比他想象的清醒，不接受来自出嫁姐姐的道德绑架。

他指着江木头的鼻子骂说：“你自己养的好儿子，自己想办法，以后再来欺负江海，老子不要这条命也打死你。”他的脑筋清楚的很。

郭秀兰拉不住郭大力，瞪眼去骂江海说：“没良心的东西，你爹真是白养你了，撺掇舅舅打你亲爹。”

郭大力气得喘着粗气，抬手要打人，江木头吓了一跳，扔下郭秀兰就跑，郭秀兰愣愣看着丈夫逃跑的方向，又看了看江海和郭大力，一跺脚也追了上去。

于红梅说：“你管什么闲事，江海是大姐大姐夫的孩子...”

郭大力火冒三丈说：“再说一个字，你也给我滚。”

于红梅哼了一声果然不说话了。

回过头来，郭大力看着江海关心地说：“江海，你只管好好学习考大学，别被那样的人影响，一切有舅舅呢，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当舅舅的看着消瘦的外甥，露出心疼的神色。

“嗯。”江海心中发酸，真正的关心不用多说。

郭大力点了根烟，他确实被气着了。

中饭是粗粮馒头稀饭，炒了一盘青椒土豆丝，还有一盘青椒肉丝，江海盛好了饭菜，招呼吃饭，郭大力瞪了于红梅一眼说：“以后家务活不许让江海做，他马上要考大学。”

于红梅说：“知道了。”

“舅舅，舅妈，干点家务活没事，我正好换换脑子休息。”

郭大力这才坐过来，于红梅吃饭的时候又说艳玲惹祸，江海说：“小孩子闹着玩的，今天不是艳玲的错。”

艳玲得意地说：“妈，你要讲理。”

六口人，笸箩里七个馒头，江海拿了个馒头伸筷子去夹青椒肉丝，瞥见艳玲和郭书瑶的筷子长在肉丝碗里，只夹了根青椒放在嘴里。

郭大力拿起笸箩里最后一个馒头忽然问说：“江海，你好像就吃一个，大小伙子整天用脑子学习，能吃饱吧？”

江海说：“我饭量小，一个馒头够了。”

“不行，你以后要多吃点。”他说着看向于红梅说：“以后你少打麻将，口粮不够买点议价粮，让孩子吃饱饭。”

于红梅放下筷子伸手说：“议价粮，钱呢？”

郭大力说：“我月月工资上缴，这还不能让家里的孩子吃饱？你个熊娘们，一点不会过日子。”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江海说：“舅舅，家里的生活比我在江家村强一万倍，我能吃饱饭。”

郭大力说：“哼，以前都没注意，以后我会看着你个死娘们，不要苛待我外甥。”

于红梅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说：“老娘才不想管你家破事，以后这个家你来管，我不稀罕。”

“留空给你打麻将是吧...”

江海站起来说：“我吃饱了，舅舅舅妈，你们吃好了放着，我再来收拾。”

他说着抱起被固定在婴儿车上的郭卫东，于红梅见状不好意思地说：“不用，我来收拾就行了，今天要是让你干活，你舅会跟我没完。”

郭大力说：“你是长辈，这是长辈跟孩子说的话？”

江海说：“舅，你们别吵了，我问你件事。”

“什么事？”

“你这今天要出去押车吗？”这件事关乎郭大力的一生，江海本来想私下问，现在为了不让这两口子吵架，当众问起来。

于红梅也停下筷子问：“又是哪个狐朋狗友，你要去哪里，给不给钱，不给钱不许去。”

这个时代外出，路上不太平，县运输队有郭大力的朋友，经常找他帮忙押车，管饭给个烟钱，郭大力讲义气身手强，也乐意和他的好兄弟一起出去转悠。

“还反了你了，管家里老爷们。”他白了一眼老婆，对江海说：“怎么想起问这个，我跟车都是短途，当晚去当晚回，就是车上睡个觉罢了，不辛苦的。”

江海说：“今天能不能不去？”

郭大力立刻说：“那怎么行，都说好了，习武之人不讲信用，会被人看不起的。”

于红梅也说：“死男人，一天到晚不想着家。”

艳玲说：“爸，你带上我呗，我最喜欢坐车了。”

郭大力说：“小丫头押车，不吉利。”

艳玲噘嘴说：“爸，你就是重男轻女。”

“你个小没良心的，这个家我最疼的就是你，还这样说你爹。”

这家人的脾气都像炮仗，沾火就爆炸。

眼见着一句话又引得全家吵起来，江海不再说话，抱着郭卫东去一边玩，吃完饭郭大力让艳玲刷锅洗碗，两人又闹得鸡飞狗跳。

郭大力自己走到院子里继续抽烟。

江海说：“一定要去的话，这次我跟你一起。”

郭大力说：“那怎么行，一跑就是一夜，耽误你念书。”

“一天没关系，今天我想跟你出去散散心。”

郭大力想了想说：“行，不过只能去一次，以后不许再提。”

“好。”

他走进堆满杂物的卧室，坐在小床前楞了一会，郭卫东说：“哥，你听，里面有什么东西。”

“就你耳朵尖。”江海笑着，仔细听了果然听见里面传来嘻嘻索索地声响，翻开了破被和，一窝粉红色的小老鼠出现在眼前，郭卫东见了不害怕，还伸手去要说要玩。

“这东西浑身都是细菌，不能给你。”抬脚把几个小老鼠踩死，低头看见下面有一管猎枪，许久没用过了，上面布满了灰尘。

他把猎枪拿到外面，郭大力一看笑了说：“在哪里翻到的，我找了好几次都没看见。”

江海问：“这枪还能用吗？”

“那有什么不能的，这东西放一辈子都不会坏...”说着他扔掉了烟头说：“我记得家里有几盒子弹，你等我找找看，有空去山上打兔子。”

“有子弹？快找找看。”

不一会儿，郭大力满脸灰走出来，拿出三盒子弹说：“就这么多了，好长时间没想起来玩枪。”

“出去试两枪？”

郭大力顿时来了兴趣说：“以前也没见你摆弄，原来你也喜欢玩这个。”

他才二十八岁，虽然三个孩子，却还是少年心性，男人喜欢枪是天性，见外甥喜欢也来了兴趣，拉着他到外面试。

江海抱着擦干净的猎枪心潮起伏，这东西后来管控严格，想玩都没机会，今天拿出来也不是要玩，是为了舅舅一辈子的幸福。

他走到外面装好子弹朝天放了两枪，郭大力称赞说：“你不管做什么都像模像样。”

江海举枪瞄准天空说：“可惜玩的少，准头可能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