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吹起安静垂落的白色窗帘，吹进阳台，穿过厅堂，吹在苏晚棠的身上，凉凉的空气包裹住她的身体，随即被吸入肺腑，让人感觉清醒不少。

“你走吧。”

苏晚棠推开她，用纤细泛红的手指胡乱抹了下脸颊，深呼吸着使自己平静下来。

她知道，自己没有得到那个想要的回答，可能永远也不会得到。

“棠棠，对不起，妈妈把你送到干爸那里好不好，或者，去你姑姑家和奶奶住一起？”

“算了 你奶奶那边……还是不去了”

“但是妈妈，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

陶忆看着她渐渐平复下来，开始征求她的意见，她一向做事当断立断，解决好后续问题，从不拖泥带水。

可是在苏晚棠看来，妈妈却是迫不及待把她甩开，还说什么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多么可笑。

“你奶奶那边……我回国这么长时间，还没去探望过，一会咱们收拾收拾去看看她好吗，她过得好一些，你爸爸也能安心一些。”

提起奶奶，苏晚棠便想起每次妈妈遇到奶奶的不愉快经历，还有在葬礼上，她蛮横果决挂掉视频通话的样子。

她本想劝说妈妈不要去那里，奶奶不会欢迎她们母女俩的，可是话到嘴边，她赌气般咽了下去，只是淡漠开口道：

“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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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忆驱车带着苏晚棠去往苏姑姑苏佳凝那里，一路上，车里的气氛安静的可怕，陶忆几次想挑起话题，苏晚棠都只是冷漠的无视。

陶忆提着礼品，走到苏姑姑家门口，回想起那个不好说话的老太太，忽然间心里有些发憷，所以她宁愿把棠棠带回董文妤那里照看着，可是这于情于理，她都该来探望一次的。

她长舒一口气，按响门铃，等待回应。

开门的是苏佳凝的儿子，池羽。

男孩手里拿着汽车玩具，看到苏晚棠母女两个，转身朝屋里大喊：

“妈妈！外婆！讨债的来了！”

陶忆一愣，准备好的笑脸和想要迈进去的左脚突然顿住。

同样吃惊的还有苏晚棠，不过她早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只是嘲讽一笑，正常的欢迎光临嘛。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找打是不是？”

屋里的苏佳凝搀扶着苏老太太走到门口，抬脚踢了池羽一下。

小孩子灵活的很，往旁边一歪，便躲了过去。

苏老太太身穿暗纹长褂，一排民国矜扣扣得严丝合缝，走到门口见到门外的儿媳和孙女，脸随即拉了下来：

“哟，这不是我的好儿媳嘛，今儿个来我这糟老婆子这里有何贵干？是打算再办一场葬礼么？”

苏老太太从来不曾喜欢过这个儿媳，在她的思想里，哪里有一年到头不着家的儿媳妇，不知道相夫教子，长得一副祸祸样子，还把她的宝贝儿子克死了。

陶忆听到这话，原本打算好好探望长辈的心思顿时消了个干净，不过确实是她没能来得及参加丈夫的葬礼，她今天来，也是来道歉的。

她左手拎着礼盒，右手牵着苏晚棠，走进门，恭敬地把礼品放在桌子上，说：“妈，很抱歉我今天才来看你，奕南的葬礼，我作为妻子，没有按时到达帮助您操办，是我的错，对不起。”

“我知道我没能好好地尽作为妻子的责任，这么多年来，都没能给予奕南作为妻子的爱和照顾，我有错……”

陶忆身姿笔挺，得体的白色长裙素净的勾勒着她的身形，她垂眸敬重的表示歉意，却又给人一种知错不悔的感觉。

苏老太太听到这话，顿时怒火上来，她食指指向陶忆：

“你！你还好意思认错？你早给我认过十次八次错了，难道你忘了吗？你不光知错不改，一年一年在外面瞎浪，还克死了我的儿子！”

“你……我当初就不该让你进我家门！”老太太唾沫横飞，一双沧桑的眼睛布满血丝，指向她的手指止不住颤动。

“我可怜的儿啊！年纪轻轻，半辈子没有得到媳妇的陪伴照顾，也没给我们苏家留个后代，就这么去了……”

“你这个挨千刀的，当初我好心劝你们再要个儿子，你跟我说了什么？你说有个女儿就够了，你忙，忙，忙，没时间要……现在倒好了，因为你，我们苏家都绝后了！”

苏佳凝在一旁搀扶着她，自始至终，未说过一句。

苏晚棠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似乎早就已经麻木了，以前爸爸在的时候，每次吵架他都能控制住，一边哄哄妈妈，一边让奶奶消气，忙的嘴脚不停，也觉得乐在其中。

可是现在呢，看吧，真是让人讨厌的混乱场面。

陶忆从前从不曾听过有人这样不讲道理地谩骂，她气得脸颊通红，眨眼间就见泪珠滚落，手指揪着裙摆，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反驳，她静静听着老太太给她安上的罪名，恍然觉得羞耻，她似乎就是老太太骂的那个样子。

不顾家，不生儿子，不照顾丈夫女儿，克夫……

可是她不想再说些什么辩驳，因为指责她的老太太，是奕南的母亲，她的婆婆。

“够了！”

看着妈妈不断放低姿态的单薄样子，仿佛是一个随时要崩碎的纸片，苏晚棠想如果是爸爸在的话，也不会希望婆媳之间的关系，糟糕成这个样子。

“奶奶，今天我陪妈妈来，是过来探望您安康的，不是来听您骂人的。”

苏晚棠走到妈妈面前，挡住她并面向奶奶，她脸颊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

“现在看您一切都好，做孙女的也希望您不要因爸爸得过世太过伤心，您要好好保重身体，既然您不欢迎我们，我们就离开这里，还望奶奶不要动怒，伤了身子。”

话说完，苏晚棠便拉着妈妈想要离开。

“骂人？你跟你妈一个祸祸样子，奕南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抚养长大，你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你妈才照顾你几天，就不知道谁近谁远了？”

“跟你妈一样，都没良心！”

说完，老太太又看向陶忆。

“还有你这个当娘的，怎么，装模作样来假惺惺看望我这个老婆子一下就想心安理得的脱离苏家？我看你是老早就找好下家了吧！”

“这么多年来，也没见你在家几次，在外面养汉子了？”

“我告诉你，三年之内，你都要给我儿子守孝！我儿子真心实意一门心思待你，你是怎样做的你心里有数！如果你还有点心，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别坏了我苏家的名声！”

陶忆听完这番话，更是气的面红耳赤，她从小到大都被人追捧呵护，没听过半点脏话，就这一会儿，她仿佛听完了这世间的恶语，她看着面前女儿的背影，刹那间觉得自己无能极了。

她想快点逃离这个场合。

就在她不知所措之际，突然间门外传来脚步声。

自陶忆进来之后，门就一直是敞开的，屋里的人听见声音齐齐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穿白衬衫黑西裤的男人浅笑着露面。

来人是江今成。

只见他抬手敲了敲防盗门，垂下的眼眸遮挡住了暗意，大步走进门来，面上扬起笑意，眼里却不显分毫。

“阿姨，好久不见，这几天没能来拜访您，您不会生我的气吧。”

江今成两手空空，显然是没有拜访的意图的。

“我是来接棠棠去我家的，家里的老爷子老太太想乖棠棠了，看佳凝没关门，又听着您发火，边想问问发生什么事了，您年纪大了，气大伤身，要多注意些才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太太稍微平息了下火气，冷着一张脸道：

“苏晚棠要去你家？那陶忆呢？”

不等江今成开口，陶忆便走上前来，她盈盈一握的手腕抬起，娇柔白净的手指擦去眼角的泪痕，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

“妈，我还有个项目要去国外处理，今天本来是来探望您，并跟您说一声，棠棠先去她干爸干妈那里住着。”

江今成的到来使得陶忆越发觉得羞愧难当，他也不知道在外面听到了多少，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她从前一直都是从容且张扬的，此刻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她不自在极了。

“这张卡里有五十万，是我拿来孝敬妈的，您拿着好好养身体，不够的话再问我要，我要赶飞机，就先走了，妈您照顾好自己。”

说完，她转头看向苏佳凝。

“劳烦妹妹照顾妈了，以后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先走了。”

陶忆低着头拉着苏晚棠，美眸躲闪着看了江今成一眼，便匆匆自他旁边走过。

江今成看着她们母女两个离开，一直紧攥的拳头才慢慢松开，

阿姨，我先送她们离开，改天再来看您，您好好保重身体。”

苏老太太看着一个两个的走出门去，气焰又开始上涌：“走的倒是快，出国，也不知道她成天在外面鬼混什么，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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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忆，”

“今成……”

两声同时响起，江今成温柔的看着陶忆，示意她先说。

“……今天谢谢你啊，帮我解围，”陶忆站在电梯里，一张漂亮的芙蓉面此刻苍白的有些吓人，她低垂着红红的眼眸，小声答谢。

江今成忍住了动作，放低嗓音：“没事的，不过老太太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是老传统思想了，不中听的。”

“还是要谢谢你，我没事的。棠棠还要拜托你照顾。”

陶忆这才抬起眸子看他，有着跟苏晚棠如出一辙的杏眼，此刻盛了一汪清水，眼角泛着红。

“这什么话，棠棠就是我的女儿……我是说，我是她干爸，我有责任和义务好好照顾她，你就放心吧。”

“在国外注意安全……”江今成有很多要嘱咐她的话要说。

这时电梯门开了，苏晚棠先一步走了出来。

看着陶忆着急的追上苏晚棠，他又把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