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小楼将勺子交给红绡，抿着唇上前探了探老妇的鼻息，心中一沉。

老妇的确死了，早已经油尽灯枯。

兰婆子见了扔下勺子指着老妇大喊：“看见了没有？她的粥吃死人了！你们还敢吃？她想把你们都毒死！”

饥民中有想活着的，面露惊恐之色，须臾之间便转到兰婆子的队伍里，有力气的竟捡起路边的石头扔向桑小楼。

“真是黑了心，呸！”

“好好的姑娘，没想到这么恶毒！”

“你全家都死绝了，想出这么黑心的主意！”

桑小楼来不及辩解，眼见一块大石头要砸到男孩，她情急之下一个转身护在他身后。

“咚！”

石头砸到桑小楼的后脑勺，顿时鲜血直流。

可饥民们还不解气，哄闹着将萝卜粥的桶打翻，唾沫吐到粥里，搬起桶砸到桑小楼身上。

“害人的粥给我们吃，你自己吃吧！”

有一些实在耐不住饥饿的将地上的粥划拉到碗里。

就着土沫子和唾沫星子便吞吃下肚，而后眼睛一闭等死。

“你们别扔了，别打了！姑妈，你说句话啊！”红绡直跺脚。

她算计桑小楼，可并不想让她死。

兰婆子的神色变换，终是冷漠开口：“说什么？害人的东西，该死！”

桑小楼护着男孩，身上狼狈不堪。

心中的怒火逐渐升腾。

既愤怒于兰婆子的挑拨，又憎恨饥民的愚蠢。

她辛苦熬制的粥，不是这么被糟蹋的！

“打死她！”

不知谁喊了一句。

饥民们一愣，举着拳头向她打过来。

桑小楼一双眼睛逐渐染上血红。

“混蛋！”

一声暴吼令饥民们短暂的停滞。

但也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

饥民们便像着魔一般向桑小楼挥下拳头！

可就在拳头即将落到桑小楼身上的时候，她却消失不见了！

连带着她怀里的那个男孩一起，消失在众人眼前！

饥民们愣了，人呢？

后面的饥民不知情况，愤慨着，继续一窝蜂地往前挤。

在最前头的那些扬言要打死桑小楼的饥民被身后的人推搡挤压。

很快踉跄摔倒被人踩在脚下。

一阵阵哀嚎响起，场面一度混乱。

被桑小楼带进空间的男孩傻站着，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桑小楼从里衣边角撕下布条将头上的伤口暂时包住。

扔给男孩一根萝卜：“你叫什么名字？”

“王乾”

王乾拿起萝卜在身上擦了擦，咬下一大口。

接着又咬了好几口。

桑小楼席地而坐，有些头晕。

心中更是火气缭绕。

“都是些刁民！”

王乾红着眼眶，含糊不清道：“我奶奶是好人……”

他垂眸又咬下一大口萝卜。

随后，吃萝卜的动作一顿。

看向桑小楼：“这里是什么地方！”

桑小楼抿了抿唇。

这一点，她没法解释。

王乾也没再追问，加快了吃萝卜的动作。

吃完后抹了抹嘴：“你这儿的萝卜真好吃，比杂货铺的好吃一百倍！”

桑小楼笑笑。

还提杂货铺？

就因为这小子，她平白挨了那掌柜好几棍子！

肋骨到现在还疼呢！

王乾呆呆地看着她半晌。

挠了挠头：“对不住啊，杂货铺那次我也是实在没办法，要不你打我几下出出气？”

一个黑瘦的胳膊伸了过来。

桑小楼诧异。

这孩子怎的就像能听见她心里想什么似的？

拍开他的胳膊：“我打你干什么？我一个大人还会跟小屁孩儿计较？”

把这孩子打出毛病，他爹娘还不得找她拼命？

王乾也坐下来，吸了吸鼻子，声音发涩：“我爹娘都饿死了，奶奶是我唯一的亲人。”

桑小楼的唇瓣动了动，泛上一阵心酸。

现代，父母工作忙。

她也是被奶奶养大的。

来了这个世界后，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我的粥里没毒，你奶奶……”

“我知道，奶奶是饿死的。

她总说……

她吃草就不饿了……

就像以前家里那只小羊……

可是……”

他的话没说完，桑小楼眼前一空，王乾已经出了空间。

桑小楼咬牙。

方才她只是动了动让王乾见奶奶的念头就把这家伙送出去了。

若是他出去乱说，麻烦就大了。

她跟着出了空间，只见眼前一片狼藉，原本被洒在地上的粥倒是没剩了多少，不少饥民都靠在墙边，闭着眼睛一副决心赴死的模样。

谁都没在意这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兰婆子一抬眼看见桑小楼，陡然将勺子一甩指向她。

“她在这儿！这个妖女！”

可这一次饥民们显然理智得多。

只轻飘飘看了她一眼，便依旧排着长队领粥。

他们中间仍有人想捡起石头往过扔，被桑小楼一个个瞪得放下。

刚才的情形耗费了他们太多体力。

他们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桑小楼转过身看向王乾。

王乾看看她，将奶奶的尸体背起来往北走。

“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

桑小楼抿唇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怔忡。

一瞬之间长大，说的大抵是这样的孩子。

她俯身捡起几支筷子走到兰婆子面前，扬手扔进米粥里。

“你个臭丫头，作死啊！”

兰婆子几步上前将桑小楼的小身板推到地上。

居高临下地看她。

“还想投毒不成？”

桑小楼的眸子安静：“投毒的人，是你！”

兰婆子愣住。

这丫头又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她心头的怯意刚起，便看见桑小楼身上的衣服。

一阵鄙夷。

连新衣服都靠王府施舍的臭丫头，能有几分真本事？

她将饭勺一扔，双手叉腰冷笑。

“我的粥可没吃死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