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看清楚了，还忍心伤他吗？”

姜岳顿觉这女子的声音和她的手一样温柔甜腻。

她的手？

姜岳赶紧松开，下一刻，又是一惊：

她怀里的娃娃又变成了刚才的可怖模样！

“骗我！”姜岳气得又要拔剑。

顾安然叹了口气，垫脚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心道，真是个小可怜。

姜岳：！！

“这位公子，我没有害你之心，他也没有。咱们能不能冷静点儿，聊聊？”

被她这么一摸，姜岳诡异地觉得刚才的恼怒、惊疑瞬间消散，竟还有种轻松舒爽之感？

莫非又是什么妖术！

姜岳黑着脸道：“聊什么？”

“你能看见它们，多久了？”

“少管闲事。”

啧啧啧，顾安然心中惋惜。这么好看的男孩纸，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

“嗯，是不关我的事。”

顾安然抬头，直直看向姜岳的眼睛：

“不过天生阴眼，怕是很痛苦的吧。”

姜岳躲开她的目光，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阴眼，是天赋异禀。”

“拥有这种体质的人，万中无一。但如果不在后天善加运用和疏导，也会变成一个诅咒。”

“因为既然能看到天地众灵，便会被其影响。啊，最常见的，就是被骚扰。”

阴眼......

姜岳在心中默念。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过往涌上心头，姜岳的脸色愈发苍白。

从小到大，人们只道他染了怪病，遍求能人异士为他医治，都没有结果。

那些被灵邪烦扰的日日夜夜，没有人能够理解，只能独自面对。

如果这女子所说都是真的，那么原来不是怪病，甚至，是天赋......

顾安然见姜岳的面色轮转了好几回，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可有破解之法？”

姜岳缓缓点头。

“我想是有的。”顾安然一手抱臂，一手托腮。

“真的？”姜岳紧张起来，他怕又一次失望。

“嗯，但是需要因缘。这个因缘呢，我是无法创造的。”

姜岳的心又一次跌入了黑暗。

也罢，就像对那些曾经声称能够救治他的“世外高人”一样，不期待，也就不失望。

“不过，这毕竟是上天给你的礼物，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想要吗？”

礼物？姜岳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辞。

在那些漫长煎熬的时光中，他只听到人们不断重复着“怪病”、“怪胎”、“晦气”以及更加不堪入耳的字眼。

顾安然见姜岳又一次陷入沉默，意识到话题扯得有些远了，还是做生意要紧！

“不知姜公子，今日寻我，所为何事？”

姜岳清了清嗓子，敛去种种情绪，恢复了原先的公检法脸，正色道：

“在下前来，是想请教顾术士，能否帮忙侦破近日发生的张员外失踪案。”

嗯？这梨花县向来无比太平，顾安然这才在床上躺了两天，就有案子了？

还是张员外！开玩笑，他可是梨花县里的首富！年年都给官府捐款捐物，建桥修路，功德处处，人称张大善人。

金主失踪，怪不得官府如此重视，请来眼前这么个不一般的人儿。

“公子是官府的人？”顾安然明知故问。官府的好啊，不赊账。

“在下任职八府巡按。”

哎呦呦，八府巡按呢。顾安然书读得不少，此官职负责巡视郡县，纠正刑狱，监察百官。能任此官者，要不然是能力过人，要不然就是出生权贵。

现在还不知道这位姜公子能力如何，但是他姓姜，这大齐的江山也姓姜，再看这一身气度，皇亲国戚没跑了。

张大善人加皇亲国戚，这是一桩大买卖！

顾安然正在心花怒放，忽觉怀里一空，那娃娃挣脱了她，又飞速上了灶台，迅雷不及掩耳地叼起最后一只鸡腿，跳窗跑了。

大意了！

顾安然心中哀嚎，我的肉啊......敢情它来这儿就是吃霸王餐的！

这情形顾安然还是第一次遇到，普通的小鬼小妖，都非常忌惮她，哪里敢这么放肆？

也罢，把这单生意认真做好，不愁没肉吃！

顾安然打起十二分精神：“姜公子，我帮人办事的规矩是，先了结，弄清了其中因果，再根据难度收钱。当然，我的事后报价向来合理公道，不必太过担心。”

姜岳毫不在意：“嗯。”

果然财大气粗。

姜岳随后介绍了案件情况：

张员外的小儿子皓吉不久前生了一场怪病，一直昏睡不醒，看遍了镇上的医馆都没有结果。

一家人正急得团团转，却没想到三日后，张员外也病倒了。同样的症状，昏睡不醒，还高烧不止。

一天夜里，负责守夜的家丁见到张员外忽然从屋里走了出来。

家丁觉得蹊跷，便上前询问。

张员外回答，有事外出。

这么晚了要去哪里？但那家丁看老爷神志清醒，一脸威严，便也没敢阻拦。

不想张员外自那晚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官府派人四处搜寻，都没有结果，再这么拖下去，张员外怕是要凶多吉少。

顾安然听完，起身道：“姜公子，不如你先交个定金吧。”

姜岳：？？

刚不是还说先办事再收钱呢吗......

“如何支付？”姜岳不动声色，眼神里却是意味深长。

“现金就不必了，姜公子请我在西市的顺意酒楼吃顿好的就行。”

姜岳颔首，不再多问。

钱多话少，除了刚进屋时的那场意外，顾安然对这位大客户顿觉满意。

姜岳一言不发地出门，转身上马车前回头扫了一眼“洗浊坞”的门面，又默读了一遍上面那副字迹丑到诡异的对联：

“命越算越薄。”

“运越改越差。”

横批：

“事在人为。”

再看看已经抢在他先、端坐马车中的顾安然，这究竟是个什么人......

若不是眼下的案子毫无进展，又是赵知县举荐，他绝对不会来这里。

如今，只能且行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