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烟放下水杯，抽过几张餐巾纸沾了沾嘴，偏头仰望。

对上了一双古井无波的墨眸，是昨天一整夜她都琢磨不透的留白。

他是哪时站这的？

她刚说啥了……

忘不了他凶她骂她……

还…火山……

休眠期……

颤了颤睫，低头，张了张唇，清了清嗓子，还有点哑：“周老师，您可以改行了。挂了。”

恢复一脸清冷。

周玉倚迷茫：“什么鬼？记得等我啊，我在穿鞋了……”

未说完的话被无情截断。

一抬头，原泽已经在对面坐下。

这时才发现他穿着身西装，斑驳的雨迹在他身上随处可寻，墨发半湿。

一看就是淋了不少雨。

他褪去外套，白衬衫一尘不染，没被雨亵渎。

西装让他更趋于一个高贵的绅士，静雅着很不真实。

直到他开口：“抱歉，又吓到你了。”

陈沐烟才在他笑容中找到了一丝熟悉的纨绔。

他补充一句：“没忍住想揉。”

又补充一句：“我未婚。”

西装外套搭在了椅背上。

“……”

大脑死机了半晌。

“……什么时候来的？”陈沐烟把刚才和周玉倚的对话回想了遍，觉得也没多少不能被他听到的内容。

鬼使神差地来了句：“呛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但也许是这儿太吵了，人也疲累，没多少注意力发现有个人靠近她。

接着思考了会‘未婚’的定义，脑袋嗡嗡地没个准念。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

脑细胞今天都死光了。

原泽支着下巴似在思考，轻笑：“欲擒故纵？”

眸中的留白被审视的目光填满，盯得人心跳漏了半拍。

“……”

他是在怀疑她欲情故纵？

还是在接她那句‘什么时候来的’？

她刚才有说过‘欲情故纵’吗？

不是周玉倚说的？

应该，是这样的吧？

“周玉倚那女人说，”陈沐烟猛地想到自己说的‘我欲情故纵’，话一顿，心虚地眨了眨眼，硬着头皮把后续补充完，“她老公对她欲情故纵。”

“对，”陈沐烟扬了扬叉子，反正也无法考究，跟个没事人似的，“刚电话那头她说的，我重复了一下。”

原泽若有所思地轻点着头，收回目光，浅浅一笑，痞中带雅。

伸手抽了几张纸巾。

擦着头上的雨水。

陈沐烟低头，接着吃牛排。

不语。

他懒懒往后一靠，头发像是吹风机吹得半干的模样：“有没有想过…可以永久休眠？”

永久休眠？

如果没想差的话，他在说‘有没有想过火山可以永久休眠？’。

那永久休眠的火山不就成了死火山。

他是想说他以后不会乱发脾气了？

陈沐烟沉默了会，这块牛肉拖着咀嚼出最漫长的一口，咽下后，索性没听懂，抬眼疑惑：“嗯？”

原泽勾唇笑着有点坏，像打着什么主意，“吃吧，吃完谈点正事。”

他还不打算走？

陈沐烟温吞道：“我们应该没什么正事要谈？”

“违约金的事。”原泽轻点着头若有所思，好像回到了最初的他。

实则又不然，那时候的他时刻摆着张臭脸，根本不会笑。

陈沐烟不明白他一个大老板插一脚有什么意思，为何不能做到‘老板大气’？

她尽量保持平常心，刚要开口，右耳一声“老板，”制止了她。

是刚刚给她送餐的阿星。

他毕恭毕敬地像在那儿等待指令。

原泽朝她身后的方向抬了抬颚，瞟了一眼，轻嗯了声：“去把那个门锁了。”

示意他将陈沐烟身后那个经常开开合合的门给锁上。

他本想带陈沐烟换个好点的位置吃，想了想这女人是不会领情的。

“老板，”阿星是这儿的负责人，此刻有点犹疑，“这个门要是锁上的话，外面的人就要兜一个大圈，您看现在下雨，会影响客流……”

这个餐厅有两个门，一个是开放式的通往俱乐部大厅。

另一个是通往街道的玻璃双门，她身后这个。

陈沐烟擦了擦嘴角，觉得这人真不怕死。

原泽是出了名的说一不二，别人要敢质疑他，那对方只能是凉凉了。

八成会被开除吧？

陈沐烟的猜测。

可相比于那句‘不想干给我滚’，他出乎意料地和善：“没瞧见她冻得手都在抖？”

很平淡地吐出这些字。

“……”

陈沐烟眼帘一掀，平静的眼底掀起了一阵风。

这还是原泽？

下一瞬，眼帘一垂。

下意识看向自己拿叉的右手。

似乎正在小幅度抖动着。

拢了拢右臂，看似寡然乏味回了句：“没事，我差不多结束了。”

心里头已经把这雨天给打了个差评。

三年前，陈沐烟的右臂受过很严重的刀伤，虽然治愈了，可每到下雨天就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但又说不上多难受。

江港的冬天多雨。

她的脾气也会变得莫名烦躁。

这是和原泽分手后发生的事，原泽并不知。

当然，除了她自己，身边的人都不知……

原泽对于她的不领情有些无奈，挑眉，语气沉了些却依旧平静：“陈烟花，吃你的，我店里的事不用你管。”

“我吃完了。”

原泽眼一愁，“再吃点。”

“七分饱刚好。”陈沐烟掩嘴优雅地打了个重重的哈欠，疲累到酸涩的眼里氤了滴泪。

吃饱了就困是真有道理。

可更多的是她昨晚在酒精世界中蹦跶了一晚，缺眠。

她扯着慵懒的嗓音：“我也没别的意思。”

偏头看向玻璃窗，逃避他的视线。

“2400对你来说洒洒水，对我来说也不是说什么大数目。”

其实她在得知［健忘］老板是原泽后，有想过放弃这2400。

可那样会显得太刻意。

她不想被原泽看出‘提分手的人还惦记着他’的事实。

应该会被他笑话的吧。

她接着说：“钱该花得明白，我在你这还没享受过应有的服务就要扣我2400。”

“至少，”陈沐烟垂着的眼皮一掀，忽而对上水玻璃上男人的目光，接下来的话卡在了喉中。

男人眸中的留白似乎被深情填满，又似乎是玻璃镜像给她的错觉。

她顿了好一会，眨眼散去迷惑，微不可察地哑着声，一脸淡然道：“给个……合适理由。”

原泽墨眸一弯，静了一会，道了声：“好。”

像暮春三月的清风，柔柔地钻进耳中，酥酥痒痒地轻撩着肌肤。

他对着阿星说，“那就别锁了。”

阿星点头退下后，原泽才商量道：“陈烟花，给个机会，我带你练练？”

“不可能！”陈沐烟下意识一口回绝。

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可做不到和他打拳。

轻哼了声，敛目从容道找了个借口：“你不是教练，服务不专业。”

原泽忽然腾升起逗弄她的心思，轻笑着：“我的服务好不好，专不专业，你不是享受过？”

陈沐烟秒懂，没忍住爆粗，轻轻冷冷几乎做着口型：“操。”

音若细蚊。

原泽光从口型就判断出了，双手环胸，笑着轻啧道：“别说得这么难听，那叫浪，慢。”

最后两个字咬的重了些。

“……”

浪……

慢……

他口中的‘服务’，便是陈沐烟以前被他带过一起健身，他在健身这块了解很多，会教她各种动作。

“我告诉你，”陈沐烟秒懂后红了耳廓，不明白他现在怎么能温柔地说流氓的话。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气定神闲，淡淡开口：“你的服务太差了，我看不上。”

话说出口恨不得给自己一巴。

服务太差……

什么鬼……

“啧啧，小烟花你不实诚啊。”原泽轻笑，怡颜悦色像个没脾气的，“那要不，再试一下看看我有没有进步？”

陈沐烟拿起水杯，垂着眸盯着玻璃杯中的水。

抿了一口。

重重地咽了一口。

身子也燥热了起来。

偷偷瞥了眼他性感的喉结，分手那晚撕滚在床单上的激吻恍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