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雅走过去，拍了拍李舟琦的肩膀，“兄弟，别泄气啊，有线索总比没线索强些对吧？而且我想我大概知道他们是如何被杀害的了。”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被杀的？说来听听。”

“别急啊，我还有问题要问呢。”李心雅转过身对村长和莫阿牛他们三人发问道，你们方才说，你们在门外拍门无人应答，于是想要去旁边的窗户，往里看一下发生了什么，那么你们可还记得当时的窗户，是完全紧闭的还是留有缝隙的？”

“紧闭着的，”莫阿牛抢答道，“关得可紧了，当时我想把窗户打开来看看里面有没有人，结果那窗户怎么都打不开，不得不把阿杰叫过来，两个人一起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窗户打开的。”

“你们平常在屋里烧火塘的时候，都会把门和窗都关起来吗？”

“不会，在屋里烧火塘，烟大，还闷，所以平时烧火塘的时候都会留着一些门窗，不会全部关死。”

“如此看来，凶手应该是个非常熟悉你们这一带平常生活习惯的人，知道你们冬天会在屋里烧火塘，知道你们大概的作息时间。因为凶手只有在受害者已经熟睡的情况下，悄悄把门窗预留的缝隙都密封起来，才能让整个房子变成一个密闭空间，从而造成里面的人一氧化碳中毒。”

“中毒？碳中毒？他们是中毒死的？为何仵作在尸检报告里面只字未提？”李舟琦惊讶问道。

“不是碳中毒，是一氧化碳中毒，”李心雅心里默默叫糟，怎么忘了古人不知道一氧化碳是什么了，“通俗一点讲，就是火是需要在空气当中燃烧的，当凶手把整个房间所有的门窗密闭起来之后，空气就不再流通了，屋里的就不再有新鲜的空气能够进去，但是这时候火是继续燃烧的，燃烧到一定时候，房间里的空气就会越来越少，燃烧释放出来的废气就会越来越多。而人处在这个密闭的房间里面，也同样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了，只能不断地吸入废气。就是这种废气造成了他们“废气中毒”，这样解释，能听懂了吧？”

“那么仵作为何没有提及他们中毒？”李舟琦继续发问道，“你连他们的尸首都没见到过，又是何如判定他们中毒的？”

“大概是因为这穷乡僻壤的仵作，根本就不知道还有一氧化碳中毒这回事吧。而且一氧化碳中毒体内并不会残留毒素，所以仵作没有提及他们中毒也属正常。”李心雅无奈道。“至于我是怎么知道他们中毒的，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一直打听受害者的脸色问题吗？就是根据这个判断出来的。方才黄石是如何描述死者的？”

“所有的死者均脸色红润，口唇发红。”李舟琦回答道。

“对，问题就在这里了，仵作的验尸分明说，死者是因为颈部割伤，失血过多致死的。这样死法的死者脸色不是应该苍白如纸才对吗？为何会脸色红润，口唇发红？”

“确实解释不通。”

“但是你知道一氧化碳中毒的人，都会出现哪些症状吗？”

“脸色红润，口唇发红？”

“完全正确，凡是一氧化碳中毒的人，均会出现脸色潮红，多汗，意识模糊，困倦乏力等症状，中毒严重时，连口唇都是樱红色的。”

“所以你根据黄石的描述判定，死者死前曾经一氧化碳中毒。”

“只有在死者死前，面部已经出现了这种不可逆特征的情况下，再被人割颈杀害，才能解释为何失血过多致死，却脸色红润的情况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其他的原因，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但我只知道这一种。”

“小公子已经很厉害了，京城来的贵人们，果然博学多才，我们山里人听都没听说过，原来烧柴也能中毒。”

“对，对，对，”村长三人也连连点头称赞，一脸的崇拜，更连连表示，回去以后一定要提醒村里人以后烧火塘的时候，一定不能将门窗关死，要不然像莫阿大一家一样中毒就麻烦了。

“既然你知道有一氧化碳中毒这回事，之前满月在你房里烧碳炉的时候，闭紧了门窗为何不提醒她？”李舟琦疑惑问道。

“什么？满月在我房里烧炭还把门窗都关上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李心雅惊吓道。

“就是我们刚到广信县不久，你感染风寒的时候，郎中说要让你发汗，所以满月……”

李心雅突然双手大力一拍，发出了巨响，吓了李舟琦一跳，连话都忘说了。

李心雅却兴奋地喊道，“我说我的离魂症怎么来的呢！原来如此啊，肯定是当时我偶感风寒病得昏昏沉沉的时候，满月不明就里，只听郎中吩咐要我发汗，所以关闭了门窗，点了碳炉让我发汗，却不小心造成了我一氧化碳中毒，当时我脸色潮红，多汗，意识模糊，满月都以为我是风寒发汗所致，所以不断给我加被子，导致我的情况越加严重，深度一氧化碳中毒会造成脑损伤，所以我失忆了，我的离魂症就是这么来的。”

李心雅兴奋喊完之后才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完了，暴露身份了。

李舟琦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立马凌厉地望向黄石等四人。

村长等三人除了惊讶之外，并没有其他表情，很可能因为在山里的缘故，并不知道县令老爷家里出了一个疑似邪祟附体的千金小姐的事情。

只有黄石一人脸色有异，但当他察觉到李舟琦凌厉的眼神之后，立马向双李表明了态度，“小人今日只有陪伴两位公子过来察看案发现场，至于其他事情，小人一概不知。”

李舟琦见黄石还算识趣，便暂时没有追究，更何况要追究也不能在此时，现在还需要他帮助查探案发现场呢。

只能暗暗威胁他道，“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只要不多嘴，等查清案件之后，我自会禀明父亲，到时自然少不了你的赏赐，但，若是多嘴多舌，本少爷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

“多谢公子，小人一定尽心尽力协助公子早日破案。”

李心雅走到李舟琦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这个事情先放一放，她的身份就算暴露了也没什么打紧的，还是先查案吧。还顺便嘱咐了一句，这个事情别让小满月知道，不然她该自责难过了。

李舟琦点头表示知道，又问道，“凶手费尽心思就是为了让死者失去反抗能力吧？”

“目前看来，应该是的。”李心雅又重新进入了分析状态。

“但是凶手对于一氧化碳中毒应该了解不多，至少不知道一氧化碳可以使人致死。可能只是知道这样做，会使屋里的人意识模糊，全身乏力。”

“所以他才会以刀杀人？”

“嗯，他当天闭紧了门窗之后，应该在屋外等到后半夜，一直等到屋里面的人没有反抗能力之后，潜进去用刀将人割颈杀害。你们看，莫阿大他们的房间离门口是最近的，所以很可能是最先遇害的对象，然后才是莫雷夫妇，最后是莫小草。”

“继续。”李舟琦拿着扇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莫雷夫妇还算年轻，平日里在乡间劳作，身体素质应该也比较强壮，就算当时已经是中毒的状态，应该也还没到完全无法动弹的地步。所以，当晚莫雷可能在迷糊间，听到了一些声响，醒了过来，但又觉得自己胸闷透不过气来，于是，第一反应就是挣扎着试图爬起来开窗透气。”

“按常理来推断，确实如此。”

“然而就在他爬起来开窗的过程中，凶手已经将莫阿大等人杀害了，在过来杀莫雷他们夫妇俩途中，正好看到莫雷正在往窗户方向爬，于是就手起刀落解决了他。覃氏此时应该也清醒过来了，在床上看到有人想要杀害自己的丈夫，于是挣扎着，想要起来救人，却因为全身困倦乏力，救人不成自己也被杀了。所以当捕快到来的时候，才会发现他们一个是趴在地上被杀，另一个半个身子在床外面摇摇欲坠。嗯，覃氏当时应该有反抗，所以才造成了她比别人多了腹部的刺伤。”

“合理。”

“最后，凶手来到莫小草的房间，将他自己身上手上未干的血迹，抹到莫小草的双手和衣服上，然后把人扛出来正堂，再将人套进绳索当中，直接吊死在门后的房梁上，栽赃成莫小草杀人后自杀的模样。”

“在这个过程中，莫小草应该清醒过来了，所以在挣扎间中抓到了凶手的衣扣。凶手则可能因为害怕莫小草闹出来的动静，会惊动村里的人，虽然莫小草他们没有左邻右里，但离村口最近的人家其实也并不远。所以凶手并没有注意到莫小草已经把自己的衣扣，紧紧抓在了手里。”李舟琦接过李心雅的话头分析道。

“完全同意，看来你对凶手的行凶过程也没有其他异议了。”

“有，知道了凶手行凶过程又如何？凶手是谁？”

“不知道啊，大概会是一个挺有气力的男人吧，反正不可能会是莫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