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酥头顶的呆毛微微晃动了两下，耳边缀着的小铜铃轻轻晃动。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往那脖子上滑了下后，足尖跟着一顿。

那红痕，倒是比国师大人的容颜更加吸引苗酥。

想了想，收回视线的苗酥慢吞吞地掀起眼皮，诚恳发问：“会比我杀了你，让白刀变得更红更美，还要好玩吗？”

“？”洛怜。

什么红？什么美？

难得因为少女的话，慢了半拍的国师大人，表情略微妙，一丝古怪的情绪浮现——这少女似乎和常人，真的有些不同。

所说的话，所干的事，也的确不是个侯府小小的庶女，能够做出来的。

她看起来，有点疯。

自然，国师大人也从不自诩自己是个好人，正常人。

见着眼前的人不吱声，苗酥就当是没有让刀子变美的游戏更好玩了，继续拿刀怼了过去。

终于回过神的洛怜，眉梢微微蹙起，仍旧不躲避人，舒展眉宇后，看起来勾人的笑容邪佞起来，他说：“当然。”

“还是白刀变美的游戏，不过会更好玩些。”

国师大人补充道：“你对我出手，只是让白刀一次变美。”

“这是一个很无趣的游戏。”

苗酥停下了动作，站在人跟前，捏着黑红的匕首。

她抿着唇，看起来有些不大高兴。

怎么会是无趣的游戏呢？

这可是她醒来，有认知以来，玩的最高兴的游戏了。

不过苗酥也没急着辩驳人。

就让她来听听，他觉得有意思的游戏是什么吧。

对着人那不高兴却意外表现的有些乖的小表情，国师大人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上钩了。

洛怜道：“短短几面，我知你应当是失去了记忆。”

她的一言一行，虽诡异，但确实跟一张白纸一样。

洛怜心里的念头转了个弯后，温和笑说道：“我同你说说你的事儿吧。”

“你是长宁侯府的庶女，是苗家的二小姐。你本来应该有一桩美满的姻缘，可惜因嫡女的不喜，你那偏心的父亲便毫不犹豫地为你另择了一门亲事。”

“只是你的嫡姐，苗大小姐，仍旧厌恶你，所以在三日前派人刺杀了你。”

“杀了你后还不放心，今日又派人取你的人头回去。”他提前来时，就到了树梢上。

那些人之间的对话，早就落在他的耳中了。

国师大人凑近了点。

两人此时，足尖相抵。

风吹过，那些被割断散落的发丝有一些飘在地上脏了的银色发带上。

他眉眼冷清，面容绝色，只是看着少女的时候，眼里多出几分温度：“那些人和你的对话，你也都听到了的。”

“我也没必要骗你。”

洛怜徐徐善诱地说道：“难道你不觉得，让仇人落败在你的手上，让她的血，染红你的刀柄，会更加的美吗？”

“你甚至还能染红一次刀柄就让人拿药吊命恢复一次，直到你玩腻了、看腻了，再结束她的生命。”

他微微一笑，在夜色里道：“这个游戏，是不是比杀我只染红一次刀柄，更有趣？”

国师大人轻描淡写地把苗大小姐拉入场，就是为了转移眼前小疯子的注意力。

白纸般的苗酥，又怎么玩的过一只心黑的老狐狸呢？

用贫瘠又空空的大脑想了很久后，苗酥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便乖乖又诚恳地点头道：“你说的对。”

她利落地收起刀，抱紧怀里的小狗崽，四处看了看，选定路线转身就要走。

丝毫不拖泥带水的。

她的步伐走的又大又快，格外洒脱。

国师大人都愣了下。

他可没想过这个人就这么走了！

洛怜拖着步子，感受着所剩无几的内力，在后面无声叹气后，继续开口。

“你这是要做什么？”

苗酥回头瞥了眼人，脏兮兮的小脸蛋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来，“当然是杀人啊！”

直来直去的人，很好懂。

既然自己的仇人是苗大小姐，她的血染刀更美，那就按照这个人说的，先杀她。

杀一次，染红一次，用药吊命一次。

直到她看腻了为止！

苗酥眼底满是跃跃欲试的光。

“此事不急。”国师大人看了眼少女，保持慢吞吞往前走的速度，不紧不慢说道：“你失去记忆，什么也不记得。还是说，你尚保留记着你仇人的音容样貌？也知她住何处？”

苗酥：“......”唔，不记得，不知道。

她坦然摇头。

这有什么关系呢？到时候问问路不就好了。

某些本事和天性，哪怕是失去记忆也在。

比如问路。

国师大人看懂了少女的表情，瞥了眼人怀里的小狗崽，自己的弱点后，再次抬眼后，语气愈发温和，近乎偏向诡异的温柔了。

“你是可以询问旁人，可你又怎知那人说的是否是正确的呢？”

“万一错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

“我可以与你做个交易。你护我回国师府，我不仅给你三百两银子的报酬，还双手奉上你想要的消息。”

怕少女不信，洛怜解开腰间的莲纹玉佩，摊在掌心递过去，“这是我予你的定金。”

“反正你都要杀人，护送我回国师府，还能白白得定金，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苗酥努力的接收完他的话，在思考完他说的话，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了。

国师大人也不急，只等着人作出决定。

等想明白，觉得人说的十分有道理的苗酥，眼睛亮晶晶的。

顺手送人回去后，得报酬，那等于占便宜的事情呀。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空白大脑咕噜冒出这句话后，深以为然的苗酥眨巴了下眼睛，头顶的呆毛看起来和主人的神情一样的无辜。

凄清冷寂的夜色里，乌鸦振翅飞过。

苗酥抿着唇角，对着人露出一个甜滋滋的笑容，“你说的对！”

“这护送任务，我接了！”

她接过他的玉佩。

一锤定音。

待拿到报酬后，她在磨刀霍霍杀仇人！让白刀变得又美又红。

苗酥目标，非常清晰明确！

国师大人便也垂着眉眼，慢条斯理地抚着脖子上的血痕，无声笑了笑。

回国师府的路程是短了点，可没关系。

眼前的人什么也不记得。

这一路怎么走，自然也就是他说了算了。

半日的路程，变成个七日路程好了。

两人站在一起，一前一后的往山下走去。

山底下，一条岔路口。

一左一右，泾渭分明。

苗酥顿住了脚步，抱着狗崽，眼底懵然，“我们走哪边？”

国师大人微微一笑，面不改色地道：“右边。”

苗酥恍然：“哦！”

她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国师跟着少女走上了又绕又远的崎岖道路上。

左边的那条捷径，被人置之身后。

不紧不慢地跟着苗酥走的洛怜，萦绕病弱之色的眉眼藏着深深邪色戾气，唇瓣笑容加深。

在此期间，他总会寻到办法，让狗崽身体里的那部分自己回来。

届时武功恢复，就杀了眼前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