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这人……"果然连素琴也急了，上前横插到贝勒爷和束剑当间儿，面对着贝勒爷，后脑勺对着束剑，"好容易你答应去上学了，怎地又要去惹是非？东府里的坤三爷倒无所谓，可是你怎么忘了那学堂里还有其他王府的爷们儿？"

"你与坤三爷斗法倒不要紧，可是却有那么多不沾亲带故的在旁边看戏呢。人人鼻子底下一张嘴，你怎知道你这斗法完了，别人到外头怎么说嘴去？"

素琴说着，抬手替贝勒爷整了整领口，压低了声音，用唯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音量说，"……如今朝中的异姓王爷本已不多，都说皇上现在正是卯着劲儿地想抓各位异姓王爷的短处呢，你倒还将把柄给送上门去？"

"如今连王爷自己行事都千万的小心，你如何还能这般莽撞不懂事呢？仔细着王爷知道了，回来又是一顿好打……"

素琴与贝勒爷说话，开始大家还能听见，后来素琴刻意压低声音之后，众人就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

唯有束剑离着他们两个最近，可是从林小豆的角度，却也无从判断束剑究竟能不能听见他们两个说话。

林小豆最是没事儿人一般，抓了根草棍儿蹲下去，去扒拉台阶底下爬过的一队蚂蚁。

其实，台阶旁的台基拢音，倒让林小豆听出了个大概来。

这一听不要紧，倒隐隐听出了朝堂争斗大戏来。

林小豆怔了怔，心说：什么争不争的，她可不想被牵连上。她现在只想着在这个世界怎么好好儿的活着。

除了为了自保而不得不为之的，什么勾心斗角请都离她远点儿。

可是贝勒爷显然正在兴头儿上，不肯听素琴的语重心长。

素琴无奈，只好转身拦住束剑去，"他非要胡闹，你可不能陪着他一起胡闹去。"

束剑收起手臂来，勾住手肘，目光在贝勒爷和素琴之间来回逡巡，"瞧瞧，这还没见外人呢，你们两个倒先闹起来了。总归你们两个是一头儿的，我倒是外人，我便不知道了，我是该听你们两个谁的了？"

束剑这话一说完，素琴便都脸红了，又捉住束剑的手臂婉转求道，"好妹妹，切莫由着他胡闹。"

束剑想了想，道，"钥匙虽然在我这儿，不过呢，东西总归是他的。他吩咐了叫我去拿，我若不拿的话，传扬出去到了王爷和福晋的耳朵里，倒是我的错处了。"

"我自不敢，况且我一家子祖祖辈辈都是府里的人，我可不想连累他们去。既是贝勒爷发话，我该使钥匙还得使去。至于东西拿出来之后，他能不能带的出这院子门儿去，那就是素琴你的本事了。"

束剑也是利落，说完了也不等素琴是个什么反应，扭头就去了。不多时已是捧出了个多宝盒来，塞在素琴手里，"我的差事完了，剩下的都交给你了。"

林小豆把几只落在后面的蚂蚁给扒拉进窝。

啧，束剑也不是个好惹的。

。

终究素琴也没能拦得住那位卯足了劲儿想要出去惹事儿的爷。

那位爷带着柳橙走了——毕竟柳橙是束剑的弟弟，他自然向着他姐，所以压根儿一个字都没劝阻那位爷，反倒还痛快儿地连马都给备好了。

贝勒爷走了，众人各自散去，林小豆瞧见素琴独个儿站在月台上，望着贝勒爷远去的背影，哀哀地站了良久。

林小豆将蚂蚁都护送进窝，心下也叹了口气。

爱管事儿的人呢，却许多事压根儿就由不得她做主，所以看着是忙活得挺热闹，可是到头来不过是白白劳心劳力一场。

这样活着，真挺累的。

林小豆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她也累了。

进了王府这小半天，她也跟着耗了不少的神，是时候趁着贝勒爷不在家，回自己屋子好好补个眠了。

她迷迷瞪瞪地不知道睡了多久，等睁开眼睛，才看见日头都落了西山了。

整个西耳房静悄悄的，那寂静叫她心里反倒有些不落底。

她便爬起来，支棱起耳朵来，又朝外头听了一会儿动静。

这间西耳房，也是分东西两间的。她住东边，从炕上只 摆了一副被褥，她猜着陶陶应该是自己一个人住在东间。那西间呢？按理来说，也是应该住人的，而且也至少是个跟陶陶身份匹配的二等丫环。

可是她听了半晌，对面屋也没有动静。

她按捺不住，索性爬起来，到对面屋去趴门看看。

对面屋的隔扇门一扇一扇地都关得溜严，这个时代玻璃还是金贵的，故此门扇的窗格子上还都是糊的窗纱，并不是透明的玻璃，所以她什么都看不见。

只是，那门扇上繁复的雕花上，还是隐约可见落满了灰尘。

看样子，好像许久没打开过了似的。

这么说起来，难不成这西间没有人住。也就是说这整间西耳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想到这儿，林小豆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叹息一声。

不过，着实还是有些空落落的呢。

"陶陶姐姐，该吃饭了。"

林小豆正在惆怅呢，帘子一挑，悯儿恰好这个时候走进来。看她已经下地了，便笑着道，"晌午的时候我来叫过姐姐吃饭，只是隔着窗户听姐姐屋里并无动静，这便想着姐姐伤还未好利索，今儿头午也是累了，必定是睡沉了。我便没舍得叫醒姐姐。"

"只是又担心姐姐醒来肚子饿，这便守在外头，小心听着姐姐屋里的动静。方才终于听见似乎是姐姐已经醒来了，我便赶忙跑到伙房去叫他们挑开了火……姐姐洗把脸不？稍等一会子，饭就得了。"

林小豆高兴地蹦过去，攥住悯儿的手，"你真是我的观音菩萨！"

伺候她洗完了脸，悯儿甩着大辫子出去端饭去了。

林小豆翘着脚丫坐在炕边等着。

日光圆滚滚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她忽然想起，今儿个素琴说，"贝勒爷跟前也不能都是满地滚果子啊。"

柳橙是果子。

"桃桃"何尝不也是果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