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格点亮了屋里灯。

爷爷躺在床上，和牧格一样，骨瘦如柴。爷爷那是饿的，明明山里有野兽，爷爷生病之前，他总是一个人进山打猎。

爷爷病了，两人好长时间，没有沾一点荤腥了。

缸里的米，已经见底了。懂事的牧格，熬一碗稀粥给爷爷，他只喝米汤。

爷爷躺着没动，牧格的脸上，身上，却是火辣辣的一块块肉疼。

爷爷想打他，只需要心中默想，牧格就能够看到眼前的掌影。

不管爷爷怎么打，牧格都不还手。

牧格看到爷爷在流泪。

“牧格，你不该骗爷爷的。”爷爷这次有点哽咽。

“牧格没有骗爷爷，牧格真是拿着银子，买回来的烤鸭。”牧格说道。

“好，你说说，你哪来的银子。你这长本事了，都能够赚到银子了。”爷爷张开了眼睛。

“爷爷，你看，我自己画的银票，我在汾泸镇上，就拿着我自己画的银票，掌柜按照我银票所写，给了我银子。”牧格把他自己画的银票，拿出来，递给了爷爷。

爷爷看了一眼那张银票，只说道，“牧格，来，把烤鸭拿过来。咱不管了，先好好地吃上一顿。”

牧格也不知道，爷爷是不是真的原谅他了。

其实，牧格跟着爷爷去镇上的时候，也只看过一眼人家用过的银票，然后，就记下了那图案，以及上面的文字。

实在饿得慌了，他找来生火烧过的木炭，在邻居那儿，借了点鸡血，然后倒腾出了那么几张银票来。

早上去汾泸镇，昂首阔步地走到了贵通银号，他那个头，根本就没有柜台高，他只得两脚悬空，离地老远，才把那银票递了进去。

“老板，兑一点银子。”牧格说那话时，他都不敢抬眼看柜台里的人。

“好，你稍等。”账房先生，仔细地看着牧格的那张银票，“兑纹银一百两。”

账房先生嘴上大声地说着，然后，把那银票拿到里屋去，过了一会儿，账房先生取出百两银子，封好了，递给牧格。

“这位爷，纹银一百两，请收好。离柜不认。”

牧格拿着银子，双脚落地，赶紧揣在自己怀里，他心想，我才不管你离柜认不认，这白花花的银子到手了，你不认才好。

爷爷吃着牧格的烤鸭，“牧格，把你怎么兑银子的，说来爷爷听听。”

牧格便把自己兑银子的事，从头至尾，说给爷爷听了。还把剩下的银子，从怀里掏出来，一锭锭地搁在爷爷的枕头边。

“牧格，不能再去银号了。这些银子足够我们再过好几年了。”爷爷转而又问道，“牧格，你买下这么些烤鸭，也花不了那么多银子啊。你，你是不是让人骗了。”

牧格张大着眼睛，“爷爷，是我自己给人家的，那条牛，没有骗我。”

“还没骗，就这鸭子，五文钱一只的话，也就不到一百文。一锭十两的银子，那可是一万文钱啊。”

“啊，是这个样子。爷爷，你放心，我去把那钱拿回来。”牧格一下子有些急了。

要在以前，爷爷听说他去哄骗了别人，回来之后，肯定是要一顿好打。

他不知道，爷爷是不老糊涂了，自己明说了，是画了个假的，去银号里拿出来的真钱，爷爷居然没有生气，似乎爷爷也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牧格，不要去和人家争强斗狠。你不知道银子多值钱，这不怪你。你以后仔细些就好了。这些银子，足够我们生活好几年了，到那时候，你也长大了。”爷爷微笑着说道。

那么些烤鸭，爷爷和牧格吃得干干净净。

第二日一早，爷爷居然就可以下地了，牧格心想，自己早就应该弄点钱回来，爷爷和自己也不至于吃苦受累那么久。

“牧格，走吧，爷爷带你去打猎。”爷爷破天荒的，第一回去打猎的时候，说要带上牧格。

牧格高兴得上窜下跳的。“爷爷，你这病刚刚才好，要不，我们过些日子才进山吧。”牧格到底还是有些心疼爷爷。

“傻孩子，爷爷根本没病，爷爷这是在辟谷。这段时间，咱小牧格，也跟着爷爷辟谷，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到浑身轻松。”爷爷拍了拍牧格的肚子。

“轻松，当然是轻松了。我这都快饿成一张画像了。爷爷，以后别再辟谷了，昨儿，我都感觉到，头晕眼花，浑身连一点力气都没了。辟谷，辟谷，迟早把人辟成干尸。”牧格跟在爷爷的身后，对于爷爷说的辟谷，他是一万个不赞成。

沿着那条陌生的山路，一步步走进那一片深山之中，到了山腰的时候，牧格笑道，“爷爷，咱在这儿，能不能看得到咱那间小屋。”

爷爷笑着说道，“看不见了。以前不让你进山，你在屋里念叨着山，这才一脚踏进山里，你又开始想着家了。牧格，心在哪，家就在哪，知道么？”

牧格朝着家的方向看过去，他顿时觉得特别奇怪，明明那里是一片村落，而且，离着村落不远处，应该就是汾泸镇，然而，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边竟然是一望无垠的汾泸河。

山脚下，哪里还有路上来。

“爷爷，水已经淹了我们来时的路，咱可怎么回去呢？我记得，上山的时候，我们一直从一条山路上来的呀。而且，就那个方向，应该是汾泸镇，汾泸镇呢。”牧格出神地看着那曾经极其熟悉的地方，他一脸的疑虑。

“别看了。等咱打完猎，回去的时候，脚下自然会有熟悉的路的。”爷爷轻轻地拍了拍牧格的肩膀，“走吧，爷爷带你进山，深山很远，你可不可走丢了。”

爷孙俩费了很大的劲，爬上山顶。再往下看时，却见云在山腰那一段，云层不断地翻腾，像是海浪一般。

牧格看到山的另一面，他突然觉得，两腿都有些发软，下面，深不见底。从那山顶上，听到那峡谷之中，传来极其恐怖的叫声。

牧格的脚，碰到了一块石头，那石头翻滚着，掉入到那根本就看不见的悬崖底下去。

“爷爷，你平常就是来这儿打猎？你弄回来给我吃的兽肉，就是从那里面打来的。”牧格感觉到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那块石头，一直都没有听到落下地的声音，从山脚上来的时候，也不见得，这山会有那么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