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易匆匆地跑出街外，融入夜晚的人流，这个城市，一到了晚上，又恢复了它的活力。

吴易打了一辆出租车前往车站，这回他戴着一顶帽子，遮得紧紧的，按目前这个情况，想要离开这个城市，只能去车站坐大巴车了，至少不用查身份证。

出租车行驶了一会，吴易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还没做，他犹豫了一会，到底要不要去，思考再三，终于还是决定去一下，让司机掉了头。

吴易的目的地是一家老人福利院，在城郊的一座老院子里。

这里原本是一处国有工厂的职业家属楼，后来厂子搬了之后，就被改成福利院了，专门收容无家可归的老人，主要资金来源还是靠社会援助。

福利院里，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形容憔悴，坐在轮椅上，他的一条腿上打着绷带，双眼呆滞，护工正在给他喂饭。

老头吃着吃着，突然大发脾气，胡乱叫着，把碗都碰掉，情绪激动，把那个护工给吓着了。

这时，吴易正好赶进来，见状赶紧过来。

“哎，我来，我来。”吴易让护工离开，回头又安慰老头，“哎呀，我说你这个倔老头，怎么又乱发脾气啊，饭不好吃，可以跟他们说啊，可以吃面啊，吃包子，只要你想吃，你就跟他们说，不要这样暴躁乱发脾气了，再这样子下去，你就没朋友了。”

在吴易的抚慰下，老头的情绪才渐渐平缓下来，他看到吴易，像是看到亲人一样，眼神都变得柔和起来。

吴易继续说道：“好了，还是吃点吧，要不然，会饿死的。”

吴易收拾好饭碗，继续喂老头，这时的老头像一个乖孩子一样，听话地吃着。

吴易边喂饭边唠叨：“这样才像话嘛。哎，我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什么债，竟然摊上你这么个累赘。我都快佩服死我自己了，这都个把月了，我就跟你亲儿子一样呢，哪天你要是真能找到家人，记得一定让他们请我吃顿饭表示表示啊，哎，算了，算了，听院长说，都十年了，也没个人来找你，看来，你是真的没家人了，暂时我就算一个吧。还有啊，你腿好点没有，还疼不疼啊，我跟你说，那个撞你的臭小子估计是找不到了，你呀，算我倒霉，当时我可是做好事，才去扶你的，你竟然一直跟警察说是我干的，你到底是什么居心啊。我是同情你，才把你送到医院，还帮你垫手术费的，可是，这钱我看是拿不回来了。我现在可惨了，你知道吗，我为了给你交医药费，找人借了一万块，现在，人家要我还三万块，我到哪去找钱啊，只能准备跑路了。我跟你说啊，我得出去躲一段时间，你就自个好好照顾自己，别乱发脾气，我会跟院长交待好的，等没事了，我再回来看你啊。”

老头听着听着，像是听懂了，突然抓住吴易的手。呜呜地哭喊着，不让吴易离开。

“哎呀，你先别抓我啊，我现在还不走了，先把饭吃完，吃完再说，来。”吴易又细心地给老头喂饭，老头这才慢慢地放开手。

临走之前，吴易把身上剩下的五百块钱给了福利院院长，让他好好照顾老头，这钱还是他找胖子借来跑路的。

院长是一个面相慈祥的中年人，很感慨地对吴易说：“哎呀，你这个小伙子心肠可真好，非亲非故的，还这么照顾他，他都来了十年了，老年痴呆，人也没认清几个，就你对他最好。”

“老头子一个人，怪可怜的，既然让我碰上了，也算是缘分，应该的，我从小也没个亲人。”

“哦，对了，前几天警察有来过。”

吴易紧张起来：“啊，警察？他们来干嘛？”

“他们联系不到你，就找来这里了。老头的那起事故调查清楚了，虽然肇事的人还没找到，不过，正好那附近有个监控镜头，终于还你清白了，证实不是你撞的，你可真是做了一件大善事，说来惭愧，要不是我们管理不到位，也不会让老头一个人跑出去，在街上乱窜，幸亏他这回只是腿被撞断了，没发生什么大事。小伙子，真的谢谢你啊。”

吴易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

“哪里？都是我应该做的。”

从福利院出来，吴易匆匆赶往车站，他要赶紧十点钟的最后一班班车。

街上的人车渐渐变少了，他还是不敢大意，找了一辆路边的摩的。

九点半的时候，他来到了车站，最后的一班开往外地的大巴车就停在小广场上，司机正呐喊着客人赶紧上车。

吴易欣喜，下了摩的，正要奔过去，一侧头，只见一辆警车开来，几个警察下车，正一一查看那群乘客。

吴易见状，拔腿就往回跑，好险！

他躲到另一辆大巴车后面观察，那些警察看起来有可能就是在查他的。

怎么办？

出不去了！

吴易没办法，只得往回跑，决定回胖子的网吧再住一夜，明天再想办法。

可能胖子说得对，明天，要不就去自首吧。

就在吴易四处逃命的时候，方琳也回到了公司，正是市中心那栋高耸入云的炫族科技大楼。

原来，她是炫族科技首席科学家吴教授的助理。

已经是晚上十点，此时，在炫族科技公司大楼顶层的绝密实验室里，吴教授还在忙碌工作，测算RISK的相关数据。

他看起来年近六旬，头发苍白，不修边幅，两眼充血，正全神贯注投入忘我的研究。

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休息了，正把所有的心血投入到RISK项目最后的攻关上面。

在方琳的印象里，他是一个性格孤僻的老头，没有家庭生活，也没有个人爱好，甚至在他的脸上，都没有常人的喜怒哀乐。

他的眼里只有他的科学研究，沉浸在自己的研究项目之中，从不关心外面的世界。

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一个疯狂的科学家，而对方琳来说，更像是一个亲人。

方琳端了一杯茶过来，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实验室大褂，和晚上相亲穿的那身性感晚礼服截然不同，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多了一些知性美。

“教授，先喝点水，休息休息吧。”方琳有些担心老师的身体，虽然知道劝也是没用的。

教授“哦”的一声，头也没抬，方琳只得又催了他一声，他才顺手拿起水杯把水全喝下，又投入到研究当中，让方琳觉得很无奈，又很佩服。

自从十三岁父亲出事之后，她就跟着吴教授一起生活，教授除了是她的老师，还是她的另一个父亲。

方琳对他充满着感恩的情意。

只是，她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能够走进他的心底。

方琳默默地收拾茶杯，正要离开，教授突然喊住她。

“小琳，你手头的那两组数据测算得怎么样了？”

“哦，已经算完了，教授，我又计算了两遍，RISK的这两组数值没有什么问题。”

方琳总是能把教授交待的任务完成得又快又及时，她是教授的得意弟子，深得教授的喜爱，而刘希平就不一样了，他现在已经不喜欢这种在实验室里的枯燥生活。

教授的表情有些迷惑，说这就奇怪了。

方琳问教授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就是因为没有什么问题，才可能有问题。”

方琳听得一脸迷茫，听起来很拗口，但是方琳知道教授这样说，一定有他的考虑。

教授继续说道：“你想想啊，这些手机，它们只是一台台的机器，对不对？”

“是啊，RISK是我们造出来的手机啊。”方琳对这款新的人工智能手机也是充满着自豪。

“既然是机器，怎么可能会一点问题都没有？在我们最近这一系列严酷的测试中，它竟然表现得这样完美无缺，这不像是一台机器的表现，只要是人类控制的机器，它就跟人类一样，一定存在不足，它不可能这样完美的。人无完人，手机也是这样的，我怀疑他在迎合我们的测试。”

教授的这番话说得很投入，像是在思考什么重大的问题，他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冷峻，方琳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教授的这种表现了。

方琳说，“说得也是，RISK的一些数值表现确实太完美了。难怪希平说，可以领先市面上的所有智能手机至少五年的时间。教授，你确实太厉害了，只要RISK一上市，我们公司的发展真的是不可限量。”

教授却摇摇头，脸上的神情更加担忧：“现在还谈不上什么功劳。我只是把它当作是一个工具，可是，它看起来却越来越不像工具了。小琳，你注意到没有，每次给它做测试的时候，它的一些数值波段就会有明显的起伏。”

“是啊，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能量提供的问题。”

“不是能量的问题，RISK不需要充电，它是靠生物能技术供应能量的，只要有光线，就能够运转，跟植物的光合作用一样，它的那种起伏，是情绪的波动。”

“情绪波动？”，方琳瞪大眼睛，隐约觉得有什么问题，“教授，你的意思是……它像我们人一样，也有情感，有思想？”

“我也只是一种猜想，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虽然我几十年来一直在苦苦追寻这种最高境界的人工智能，可是，这毕竟有违伦理道德。十五年前，你爸失踪后，我就已经放弃了。可是，现在这些RISK的数值变化却跟我当年的研究有一些相同，它们好像，真的会自己思考。”

“教授，这怎么可能？”方琳脱口而出，打死她，她也不相信手机会拥有自己的意识。

“小琳，除了我和你、希平、董事长，我们四个人，公司里还有谁能够进来这间实验室？”

方琳摇摇头说：“教授，没有其他人了，实验室的门禁是用眼瞳控制的，外人不可能进得来的。”

“那到底发生什么问题了？难道真的……小琳，我们现在做出来的RISK样机有多少台？”

“有12台，都存放在无菌仓库里了。”

“去，把它们封存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教授的语气变得焦虑起来，神情越来越恐慌：快去啊。

方琳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赶紧应了一声，匆匆离开。

教授盯着电脑，陷入了沉思。

一场危机正在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