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从东山薄雾中露出脸，云杰已经和妹妹、弟弟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到了家中。

吃过早饭，云杰让雪菲和弟弟去三舅家，把两个推车取回。自己猫在东屋，利用一天的功夫，把数学、物理、化学、政治、生物仿真高考试卷系列第一卷整理出来，工工整整、清清楚楚。

第二天，八月十日，正是新一届高三开学的日子，云杰背着装好试卷的军挎，让新军骑自行车，带自己去班车站。

八点左右，班车进站，车上人不是很多，云杰上车花五毛钱买上票，找了个空位坐下。

班车一路颠簸，和往常一样，快十点时，中京蒙中到了。

云杰背着军挎，也不着急，一边和记忆核对，一边向刚离开一个月实则已离开三十年的母校走去。

一砖一瓦、一枝一叶，云杰贪恋的将点点滴滴的青涩记忆串起，三年的高中生活渐渐地清晰起来。

云杰将烦杂的思绪收起，直奔校长办公室而去。

乌校长一直坚持在教学一线，每天念兹在兹，就是怎样提高升学率，所以见了云杰拿出的仿真高考试卷，如同久旱的禾苗得到了雨露滋润，顿时生动鲜活起来，慈祥的目光差点让云杰沦陷。

云杰暗骂自己，现在可不是奉献的时候，可亲可敬的校长，咱们现在不谈感情，谈谈硬通货。

云杰咬了咬牙，努力平静的把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

喔，原来是这样，乌校长虽然心无旁骛，专心教学，但也心思通透，世事洞明。马上明白云杰的打算，本想一口拒绝，但一来仿真试卷杀伤力太大，二来也想成全云杰，毕竟这个学生表现可以说是优异，这次高考，成绩又是全校第一。所以，略一沉吟就点头同意，不过，也提了一个要求：质量绝对不能降，必须保证每个月至少一套，过了春节，每月最少两套，而且，必须优先中京蒙中。

云杰先是感谢，然后就乌校长提出的质量和数量问题，作了承诺。

硬通货谈完，师生二人顿时进入感情交流模式，尤其是校长大人，很是关心了云杰一番。

不一会儿，会计辛老师过来让云杰写了收据，等乌校长签批后，将一千元现金交给了云杰。

事情办完，辛老师可能还有工作请示，站着没走。

云杰见状，忙起身告辞，乌校长又叮嘱一句抓紧把卷子送到，等云杰点头才让离开。

云杰也没惊动其他老师和同学，独自一人沿着校墙外的土路，向学校后面的五龙山走去。

前有望，后有靠，学校前面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后面正是连绵起伏的五龙山。

五龙山，云杰前世高中三年，只登过一次，但在前世，却频繁侵入梦中。

返程的班车，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到，时间有点赶。但云杰仍沉浸心神，静立在山脚下细细地打量着五龙山。

我见五龙山多妩媚，料五龙山见我应如是。

五龙山由东到西，依次是青龙峰、朱雀峰、白虎峰、麒麟峰、金狮峰，恰似五条昂首腾空的蛟龙，正在翻云覆雨。

学校的后面正是麒麟峰。当初校址选在这儿，也是有着美好的寄托吧，松涛声里，云杰思绪翻飞如云，渐飞渐高渐远。

突兀地，一声惊空遏云的鹰唳，将云杰惊醒。只见一只矫健的雄鹰，在山腰盘旋，一振翅膀飞过最高的山顶，宽大的翅膀，几乎将山巔飘动的白云撕裂。

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五龙山，再见，青葱岁月，再见，如诗如歌的记忆，再见！

云杰转过身，向后挥了挥手，步履轻松，大步离开，奔向车站。

身后的五龙山，草木茸茸，松涛阵阵。

到车站不到十分钟，返程的车就到了。云杰上车买上票找了个座就开始休息。

一路无话，下午四点，云杰下车，也没吃饭，用兜里剩下的七块多零钱，去肉摊买了四斤多猪肉，用手拎着，蹭了个去水库的车，不一会儿就到家。

进院一看，热闹的很。新军、占青、青河忙着蘑菇装袋、封袋，雪菲和母亲过秤、记帐，立成忙的一脸汗水，和树子、玉柱等码垛。

见云杰回来，众人纷纷打招呼，云杰一一回应，对着母亲关切的目光，云杰点点头，示意母亲一切顺利。

云杰也没插手，在一旁只是静静的看着，众人如同一个有机的整体，衔接、协作的很是顺畅、和谐，让云杰不忍破坏。

云杰将猪肉放灶台后，进屋把军挎放好，开始生火做饭。

先把饭煮上，然后去园里摘了点西红柿、黄瓜、茄子、尖椒，又挑了点肉蘑，不一会儿功夫整了四个菜，两凉两热，热菜是肉炒肉蘑、肉炒尖椒茄子丝，凉菜是糖拌西红柿、拍黄瓜，尝了尝，口感不错。

前世妻子有一段时间肩袖损伤，一度自理困难，云杰咬牙在一些视频软件上开始学习做菜，谈不上多专业，但也算色香味俱佳。

云杰把饭捞出来，在另外一个锅里蒸上，走到院内，见众人已经干完，正在收尾。正寻思金子今天几点到呢？就见大门口两个人推着自行车走了进来，正是金子和谢永格。

这货就是有口的，云杰腹诽着去迎接二人。

“幸不辱命，看看这辆车怎么样？”金子一如即往的得瑟，进门就拍着一辆崭新的二六丽凤开始炫耀。

不等云杰说话，立成早蹿了过去，摸摸这儿，又摸摸那儿，爱不释手。

立成还没开长，个子不高，二六自行车正好适合。云杰过去拍拍弟弟肩：“还不谢谢。”“谢谢金哥。”按捺不住的兴奋。“去吧，骑一圈抓紧回来吃饭。”云杰话音未落，立成已经骑上车，一溜烟似的就不见了。

云杰笑了笑，招呼金子、谢永格、新军等进屋吃饭。有几个家里有事，说一会儿过来。新军、占青、玉柱也没客气，直接弄水，洗手洗脸进屋。

金子蹭到最后，先是简单把柳城现有的高中及高三学生等数据做了反馈，然后递给云杰六百九十元，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工作没做好，这次孙组长只给了二等。加上肉蘑共计八百五十六块五毛，丽凤花了一百七十。”顿了顿又道：“我已经托了人，下次一定弄个一等。”“试试也行，但别搭人情，费用我出。”云杰说完递给金子五十：“这是你的。”然后一拉金子：“走，进屋。”

先把屋里这几个的账给结了，然后把钱和记账的小本交给母亲，估计一会儿其他人就会找各种借口过来。

菜是肯定不够了，估计母亲还得接着炒，所幸肉和蘑菇还有，其他的，园子里一摘就行。

桌子上也坐不开，众人也不计较，这时母亲不知从哪找出一瓶头麯，放到桌上：“多吃菜，少喝酒。”众人轰然叫好，每个人都倒了点，还别说，酒盅家里还挺多，够用。

云杰见众人都看着自己，目光热切。“好，那我就先说几句。”和每个人都对视了一下，真诚的说道：“首先，我要感谢各位。”左手摇了摇，要大家不要推辞。“一是感谢各位的帮忙，二是感谢各位的改变。”

新军、占青等互觑一眼，都挺疑惑，改啥了？我咋不知道呢。

“除了金子，咱们都是从小长大的，互相都知根知底，你们可能会说，也没啥变化啊？但我肯定的告诉你，变了！哪变了？眼神变了，变得有神，变得有光！”云杰的话开始高亢起来。

“人穷没关系，就怕连上进的心也穷，一辈子自甘平庸，还为此沾沾自喜。我们的家为什么这么穷？我们的营子为什么这么落后？客观的、过去的我们就不说了，就说现在，就说眼前，我们都十八了，我们就应该是那房檐，不能再指望别人给你遮风挡雨。”

“赶上一个这么好的时代，我们没有理由不去拼搏，不去奋斗！我提议，为了我们的生活，为了我们的梦想，为了我们的未来，干杯！”

“干杯！”

“干杯！”

……

众人的热情瞬间被点燃，气氛一下热烈起来，推杯换盏，畅所欲言。

金子自己倒满，然后端起酒盅站起来，“我敬大家一杯，感谢对我的包容与接纳。我呢，托家里的关系，刚参加工作就到原料科，很是沾沾自喜，自我满足，寻思着就这么混着挺好。但和云杰认识以后，我感觉整个人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就像云杰刚说的那样，我的眼睛开始有光，我相信我也相信明天。”说着，把酒一喝，“我给大家唱首新学的歌‘我相信’，抛个金砖。”说完，特意瞅了瞅云杰，挑衅意味十足，看你一会儿唱啥。

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世界等着我去改变

想做的梦从不怕别人看见

在这里我都能实现

……

看来，这两天金子没少下功夫，所以来致敬原创了。小样，有点小心思啊，看我一会儿怎样把你脸摁地上摩擦。

其他人唱完，开始顺着金子的目光瞅向云杰。“唱什么好呢？”云杰很为难。“我就不唱了，我也不太会唱你们唱的。”他说的是实话，三十年前的歌，他有会的，也想不起来了，但其他人听着却有不同意义。

“二哥，你唱一场游戏一场梦。”雪菲开始着急。

“来首大约在冬季或者外面的世界？”谢永格建议。

都很经典，可云杰能哼几句，歌词却记不全了。

“抓紧创作一首新的吧，哪怕几句也行。”金子对云杰创作一事始终耿耿于怀。

“也行，那就现创作一首新歌。”

“真的假的，你吓到我了。”

“不信？敢不敢再打一赌。”

“赌什么？”一听打赌，金子莫名有些心虚。

“赌我马上创作一首新歌。敢吗？”

“赌就赌，不管我有几个要求。”金子也不傻，开始设定要求。

“你还要提要求？这啥也没有，咋创作新歌。”雪菲不让。

“是啊，有点过分了。”谢永格也开始主持正义。

有没有搞错，是云杰提出要打赌的。金子表示很委屈。“到底打不打？”

“当然要打，说说你的要求吧。”云杰云淡风轻。

“一是时间，不能太长，不能超过半个小时。二是内容，不能雷同其他作品。”金子早有准备，张口就来。想了想，又加了一条。“三是和我相信一样，歌词必须励志。”

“好，我答应。”云杰不动声色。“我也提个要求，如果你输了，柳城及锦城、西城、沈城高三市场要同步打开，然后迅速覆盖整个幽州。”

“要是，你输了呢？”金子有点紧张。

“年底，金城AX100。”云杰伸出一根手指。

“什么？”金子两眼放光，激动的语无伦次。“真的还是假的？”

“只要你努力，当然是真的。”云杰气定神闲。

“好，好，太好了，我一定努力，一定努力。”开玩笑，整个柳城也没几台金城AX100啊。这几个明显不知道金城AX100代表什么呀，坐的还挺牢棒，金子有点小得意，我也不告诉你们，呵呵。

云杰略作思考，伴着金子目瞪口呆，其他人满脸不可思议。缓缓唱了起来。

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

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一定会去

我想在那里最高的山峰矗立

不在乎它是不是悬崖峭壁

用力活着用力爱哪怕肝脑涂地

……

窗外，仍是满月，月光悄然弥散。

室内，一张张稚嫩的脸，目光逐渐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