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

长安城，东市。

东市是长安城的贸易中心，这里商贾云集，邸点林立，物品琳琅满目，贸易极其繁荣。

由于东市靠近皇宫，周围坊里都是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第宅，商品以珍品为主。

此刻，一家名为“顾氏书斋”的店铺前，摆着大量洁白如雪的纸张，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店铺伙计左手拿着白纸，右手拿着宣纸，高声吆喝道：“诸位，顾氏白纸和顾氏宣纸，一刀只需十文钱！”

话音落下，周围百姓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如此雪白的纸张，竟然只卖十文钱？”

“真的假的？东市的刁家书坊和李家印刷，一刀纸卖六百文钱，你们竟然只卖十文钱？”

“折算下来，其他书坊一张纸六文钱一张，你们却是一文钱十张？”

听到众人嘈杂的议论声。

店铺伙计喊道：“诸位，我们顾氏书斋，是顾氏商行的产业，做生意素来童叟无欺！”

话音落下，众人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顾氏商行，是江南东道苏州的老牌商行，主要经营蚕桑，丝绸。

近两年，顾氏商行来到长安城发展，产业遍布东市和西市。

相比起其他商行，顾氏商行诚信经营，名声不错。

既然说一刀纸十文钱，那肯定是真的。

这时，店铺伙计继续说道：“历朝历代，纸张一直是珍品，寻常百姓根本买不起。

朝廷专业的宣州贡纸和益州蜀纸，有价无市，暂且不提。

普通的麻纸、皮纸、硬黄纸，市场价是六百文钱一刀。

现在大家也看到了，我们顾氏书斋的纸张，洁白无瑕，厚度均匀，材质细腻，比朝廷的贡纸还要好上数倍。

从今以后，纸张再也不是稀缺品！”

这一刻，现场所有百姓都欣喜若狂。

如今这个年代，纸张和丝绸，珍贵程度是相等的！

别说普通百姓买不起，就连官府文吏，都是用竹简和文牍来记载各种资料。

现在好了。

一刀纸十文钱，普通百姓也能买得起！

“伙计，给我拿一刀纸，不！给我拿十刀纸！”

“伙计，我也要十刀纸！”

“我要一百刀纸！”

……

一时间，所有人拿着开元通宝，争相抢购纸张。

生怕手快有，手慢无。

伙计笑着道：“诸位别急，顾氏书斋有的是纸张，人人都有！”

这时，一名书生模样的男子，问道：“伙计，你们书斋白纸十文钱一刀，那四书五经售价多少？”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停止哄抢，都静耳聆听伙计的答复。

一般来说，书斋的主业是卖书，卖纸只是附带。

白纸价格暴跌。

那书籍呢？

拿四书五经来举例，《论语》全文16000字，共7卷。

按照大唐物价，想要买下论语全篇，需要花费7贯！

7贯在大唐是什么概念？

大户人家的管事，每月200文钱。

大户人家的丫鬟，每月也才50文至100文之间。

一匹细锦绸，售价1880文。

一头健壮的公牛，售价4200文。

长安城外，一亩地售价5贯！

换言之，7贯可以购买一亩地和一匹上好的高级丝绸。

这还只是《论语》罢了。

《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诗经》、《尚书》、《礼记》、《周易》和《春秋》。

四书五经全部买下来，需要上百贯！

想要成为一名读书人，熟读四书五经只是基本，还要读《荀子》、《文中子》、《老子》、《庄子》等诸子百家的书籍，《史记》、《汉书》等历史书，也要读。

买书籍、笔墨纸砚、求学费用……

这些费用加起来，普通百姓谁能读得起书？

此刻，店铺伙计面对众人，笑着道：“诸位放心，东家说了，我们顾氏书斋存在的意义，就是让天下百姓能读得起书。

在我们书斋，四书五经全集，只卖一贯钱！

《左传》、《毛诗》、《周礼》、《仪礼》、《公羊》、《毂梁》这些大、中、小三经全集，只卖一贯钱！”

话音刚落，现场再次轰动！

顾氏书斋的书籍，竟然比市面上的书籍，便宜百倍不止！

在场所有人都清楚。

书籍和纸张价格暴跌，简直惠及天下百姓。

读书人可以学习更多的知识，通过科举入仕，为万民谋福利。

不识字的百姓，也有机会读书，成为一名读书人。

一时间，百姓们奔走相告。

而顾氏书斋的东家顾尘，也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

这一天，长安城轰动！

……

太极宫，两仪殿。

李世民正在和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商谈国事。

房玄龄手中拿着一叠白纸，满脸激动道：“陛下，顾氏书斋的书籍价格暴跌百倍，顾氏白纸更是售价一文钱十张，寻常百姓都能买得起。假以时日，大唐便能完成全民教化，陛下文治可期！”

他身为尚书左仆射，太明白纸张的重要程度了！

三省六部二十四司一台九寺五监，以及大唐各州长官，虽然能够随意用纸。

但由于纸张昂贵，大唐各州县的文吏，依旧采用竹简，进行公文往来和纪录。

竹简沉重，占地又多，且能够记载的资料有限。

一县之地，单单存放竹简和文牍，都得安置数间库房。

每次查找往年文牍资料，都费时费力，导致各种文吏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现在白纸普及。

用不了多久，各州处理政务的能力，便能翻数倍不止！

李世民看着房玄龄激动的样子，不禁抚须大笑：“今日顾尘递上来的奏疏里，说青龙坊造纸工坊，每日可生产白纸40万斤，约8000万张纸。多年后，纸张便能普及大唐全境！”

每日40万斤纸？

房玄龄等人深吸一口气，暗暗咋舌。

一旁的长孙无忌笑道：“恭喜陛下，从今以后，白纸再也不是稀缺品。而且，随着书籍价格暴跌，读书人便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届时会有数不尽的寒门学子，为朝廷效力！”

闻言，李世民微微点头。

当白纸和书籍不再是稀缺品，世家大族的影响力便会逐渐降低。

这可是能够瓦解世家门阀的根基！

另外，全民教化，是秦皇汉武都没有达到的成就。

假以时日，大唐定能完成全面教化，贞观一朝，注定将名垂青史！

想到这里，李世民不禁有些飘飘然。

长孙无忌看到李世民的表情，心领神会道：“陛下，文王以文治，武王以武治。

论文治，随着物优价廉的白纸出现，大唐全面教化之日，指日可待。

论武功，陛下灭突厥，四夷宾服，被尊称为天可汗，天下共主。

论书法，陛下用笔精工，法度粹美，杂之‘二王’帖中不能辨也。

论文才，陛下诗词豪迈雄浑，又继承南朝的诗美趣味，辞藻华丽，当为大唐文坛盟主。

论武艺，陛下执弓矢，公执槊相随，虽百万众若我何。

论历朝历代君王，只有陛下做到文武四全，且达成问鼎中原、天下大治、四夷宾服这三项成就，堪称千古一帝！”

“辅机谬赞了！”

李世民笑着摆摆手：“朕有你们这些股肱之臣，又何愁大唐不兴？”

想到这里，他下令道：“传旨，万年县令顾尘，生产出物优价廉的顾氏白纸，造福天下黎明百姓。特封顾尘为万年县子，食邑五百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