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苏灵犀已经入睡，不过苏棠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听到动静，立刻跑来客厅。

她望着看不出情绪的萧天拓，呆了呆，垂下头，小声问道：“你去干吗了？这么久。”

“杀人！”萧天拓脱掉风衣，坐到沙发上，想抽烟，略微犹豫，最终忍住。

“啊？杀……杀谁？”苏棠吓得不轻，口罩遮住的脸颊瞬间变得煞白。

“欺负灵犀的人。”萧天拓指指对面的软墩，“坐吧，我们谈谈。”

“哦，好的。谢谢。”

苏棠无法掩饰她的惶恐与拘束，小心翼翼地坐下，然后说道：“你是说，你把陆翔杀……杀了？”

萧天拓点点头：“嗯，不光是陆翔，准确的说我把明海陆家给灭了，该抓的抓，该杀的杀。简而言之，以后没有明海陆家了，你不必再害怕受他们欺辱。”

“真的都……杀了？”苏棠惊骇无比，很艰难地吁出一口长气。

她是想陆翔死，心里恨不能将这个禽兽不如的人渣千刀万剐，可萧天拓动辄灭人满门，如此残忍暴戾已然超出了她的认知。

不管怎样，她都不想看到萧天拓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杀人狂魔。

“都杀了！”

苏棠绞着手指，紧抿嘴唇，明亮的眼眸暗淡下去。

“天……天拓，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杀人？我……灵犀不想……”

“不可以！”萧天拓干脆利落的打断，“杀人是我的职业，是我谋生的手段，我不仅不会改行，以后只会杀的更多。”

“可是……”

“没有可是！”萧天拓忽然愤怒，“苏棠，我做什么与你有关系吗？我问你，现在的你是以什么身份，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你还以为我是当年那个任你左右的萧天拓？！”

苏棠吓的一哆嗦，连忙摇头：“我没有指手画脚，我不是要管你……”

“那就闭上嘴巴，听我说！”萧天拓再度打断。

苏棠低下头，弱弱的说：“好，你说，我听着。”

不知道为什么，萧天拓看着苏棠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心头没来由的又是一阵火起，重重呼吸了几口才将这股邪火压下去。

“第一，我保证，以后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你想去哪里就去那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萧天拓说完等了足足十秒，见苏棠一声不吭，只是低头绞手指，不禁又怒了：“你听到没有？”

“你不是不让……哦，听到了，听到了。”

“表态！表态懂不懂？不要让我认为我在跟一团空气对话！”

“好。”

“第二！你是灵犀的妈妈，这点无法改变，你可以继续照顾灵犀，但你要保证，尽快让灵犀和我相认，不要让我等太久。”

苏棠眼神顿时一亮，激动地连连点头：“好。我已经告诉灵犀了，你回来之前，我跟她讲了好久，她虽然还不愿认你，但看得出，其实她很开心。给她一点时间，她会接受你的。”

“真的？”

萧天拓更激动，情不自禁的眉开眼笑，末了觉察不妥，脸色一敛，又道：“第三，住处我已经托人安排了，办妥之后，你和灵犀就要搬过去。”

“不用了……”

“我说过，我不是跟你商量。”萧天拓冷冷地说道。

“好。”苏棠小声回应。

“第四，你脸上的伤疤，不管是什么伤疤，我都会将它祛除，让你恢复容貌。你不要以为我说大话，如果办不到，我把脸毁了赔你！”

“我信！我信！”苏棠急忙违心点头。

萧天拓心中愈发烦躁，想了想，又问道：“为什么没有嫁给白行健？当初你不是要死要活的跟我说非白行健不嫁吗？”

苏棠鼻子一酸，眼眸蒙上一层水雾，她微不可察的瞥了瞥萧天拓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凄然一笑：“我毁容了，他看不上我了。”

“怎么毁的容？”

“订婚的时候，白家大厅的水晶吊灯掉了下来，砸在我的身上，碎片割伤了我的脸。”

“解下口罩，要治疗，总得让我看看。”

苏棠犹豫片刻，缓缓解下口罩，原本堪称清丽无双的脸上，一道足有十五公分长，一公分宽的淡红色疤痕，自左眼眼角下方，斜垂而下，直至下颌。

乍一看，便犹如一条蜈蚣斜趴在脸庞上，狰狞恐怖，触目惊心。

萧天拓下意识地霍然起身，右手颤抖着轻轻触摸那道恐怖的疤痕。

苏棠很洒脱的笑笑：“治不好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灵犀也习惯了。”

“我说过，能治好。”萧天拓察觉失态，站直身体，撇过头望向窗外。

“嗯。”

“之后呢？”萧天拓又问道。

“之后就发现怀孕了。”

“那这六年，你没回过苏家，一直一个人带灵犀。”

“嗯。爷爷，大伯，爸妈都被陆凌霜威胁过，苏家怕受连累，只好跟我断绝关系。”

“恨他们吗？”

“有时候会恨，但大多时候又不怎么恨。换位思考，如果是我，我大概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人，搭上整个家族。”

这样的回答，萧天拓并不觉得意外，家族倾轧，本就比常人想象的要残酷百倍。

为了家族的延续壮大，牺牲个把家族子弟，真不算什么大事。

他无声喟叹，又拿出手机将那张照片找出来。

“为什么要带灵犀跪在苏家门外？”

苏棠咬着下唇，沉默几秒，轻声道：“前不久，我身体很差，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我想将灵犀托付给爸妈。”

“他们不敢收？”

“嗯。”

“手伸出来。”

“做什么？”

“搭脉！”

苏棠听话的卷起针织衫袖口，露出白皙光洁的手腕。

萧天拓伸出两指，轻轻搭上去，那张原本还算平静的脸，很快阴沉下去。

的确是快要死了。

气血不畅，纡郁难释，久郁成疾，药石难医。这种心郁之症，倘若气难平，意难抒，用不了多久就会神伤魂丧，一命呜呼。

萧天拓收回手指，语气不再那么冰冷：“过几天，我送你回苏家看看。”

苏棠摇摇头：“算了，除了锦儿，恐怕整个苏家没有人希望我回去。”

苏锦儿，想起这个前小姨子，萧天拓的心里就会一片柔软。

时隔六年，他仍记得当初被扫地出门时，这个小丫头骑着自行车，追着他的车子哭喊狂奔的样子。

萧天拓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有联系？锦儿还好吗？算起来，她今年刚好二十岁了，谈恋爱了吗？”

“有联系，谈恋爱了，家里安排的，我不是很清楚。哦，她偶尔会偷偷跑来看灵犀，家里那些玩偶基本都是她买的。”

“那就回去，权当是看看锦儿，我还挺想她的。起码要告诉她，以后想看灵犀，不必再跟以前似的，偷偷摸摸的了。”

苏棠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语气惊慌地问道：“你杀了那么多人，万一被找上门怎么办？”

“放心，做的很干净，不会留下痕迹，更不会查到我身上。”萧天拓自信的说道。

自然不是不会查到他身上，而是不敢查到他身上，此时此刻，位于帝京的炎龙监察司总部，五位巨头正针对如何应对萧昆仑入世屠戮陆家一事，吵的不可开交。

至于开着视频会议，汇报情况的顾安亭，将事情前因后果叙述一遍后，就彻底沦为背景墙，根本不敢插话。

炎龙二长老柳昂天一拍桌子，怒道：“这个混蛋是在打我们的脸，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长老孙济慈苦笑道：“不忍能怎么着？发通缉令，将萧昆仑缉拿归案？还是出兵明海，围剿昆仑铁卫？”

三长老谭千城眉毛一挑：“那也未尝不可，诸位，难道不觉得这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

“除掉萧昆仑的机会！”谭千城恨声道，“诸位，咱们放任昆仑军已经太久了，如果再不加以遏制，北境昆仑只会越做越大，到时候尾大不掉，我们如何自处？”

柳昂天点头附和：“我赞成！萧昆仑率众在我大夏明海纵凶杀人，恐吓监察司，按律当杀！他北境昆仑军独自成军，自行其是。早几年逐鹿山那个老不死的执掌昆仑军时，虽说对大夏诏令阴奉阳违，但起码还知道敷衍一下。可这个萧昆仑，自从他六年前接手了昆仑军，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如果再不制裁……”

孙济慈冷笑打断：“北境昆仑军独自成军，自行其是是不假。可自从北境防线建立，北境的防线也是昆仑军自己在扛，人家本来就不属于大夏的建制，更没有接受大夏半分资源，不奉召令也是情理之中。”

谭千城一拍桌子，怒道：“这是军阀行径！”

“老谭，别在这演了。大家心知肚明，说白了萧昆仑就是一军阀，还是咱们上杆子求着人家干的军阀，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在这装什么雷霆震怒？！”四长老穆红鲤讽刺道。

“再说军阀算个屁，更过分的知道不？咱们内部戏称萧昆仑为昆仑王，这事我不信你没听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省省吧，北境是人家昆仑军独自打下来的，有能力你带兵去接手北境防线，我相信，只要你敢开口，萧昆仑保准答应。”

“穆红鲤，你到底站哪边的？”柳昂天怒斥道。

“我自然是站大夏这边的。”穆红鲤翻着白眼，一脸的鄙视，“真不知道你们两位出门带没带脑子。还什么除掉萧昆仑的机会？不是我看不起你们，就算萧昆仑站在你们跟前，洗干净脖子给你们杀，你们敢杀吗？”

柳昂天猛然抬头，死盯着穆红鲤：“我有什么不敢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