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忠勇伯夫人抬棺的人皆是伯府下人，他们走的很快，活像被鬼追。

然而还未出城，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路人见此，纷纷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这人瞧着怎么这么眼熟？”

忽然有人疑惑地低声嘟囔了一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眼前的拦棺人身上，刚准备走上前的卫殊妤和林长洲也停了下来，一起看了过去。

林长洲目露诧异。

伯府下人见有人拦棺，顿时面露怒色。

棺木沉重，抬棺可不是一件好差事，他们想的就是走快些，早早完事。

偏有人在这种时候拦路！

“快滚开，莫要拦路！”

“伯府夫人的棺椁也敢拦，不要你的狗命了！”

众人噤声，想看拦棺人的反应，却发现越看越眼熟。

来人年纪颇为年轻，一身银色暗纹白袍将人衬得身姿俊逸如修竹，无论是背影还是侧影都透着一股雅致和矜贵，然而从正面看就会发现，这人的长相虽然隽秀非常，却无端端让人觉得不舒服，那双凤目布满浓重的墨色，好似那看不见底的深渊，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森寒之意。

直面他时，就好像被一把森寒的刀架在了脖子上。

抬棺的伯府下人在他注视中，渐渐没了声音。

卫殊妤诧异，这人拦下原身母亲的棺椁，却又站着不讲话，这是要干什么？

她看向身边的大外甥，“你知道他是谁吗？”

林长洲摇头，“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

话还没说完，少年就陡然瞪大了眼睛。

他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他、他是陌大人！”，只不过今日对方穿的是常服，他差点没能认出来。

“陌大人是谁？”，瞧着很厉害的样子。

大外甥的表情和语气，还有周遭人陆续反应过来的表情都是证明。

对方应该是什么大人物。

没办法，她就是个外来人口，原身也只是个五岁小娃，什么也不知道很正常，咱不懂就问。

卫殊妤的十分谦虚地向大外甥请教。

林长洲还来不及解释，他口中的陌大人就看了过来。

不知为什么，林长洲就是觉得陌大人在看他们，不，应该说是在看他。

为何要看他？

传言这人狠辣无情、嗜血阴毒的性格堪称鬼见愁，被他注意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长洲全身绷紧，下意识拉着小姨母躲开对方的视线。

只是很快他就发现，对方的视线也在动。

实锤了，陌大人确实在看他。

卫殊妤被动随着大外甥移动，察觉到大外甥的紧绷，她看了那人一眼，安抚地拍了拍大外甥的手。

“不要怕，我在。”，说着就相当强势地挡在林长洲面前。

林长洲看着矮他许多的小姨母，一时无语，感觉相当的微妙。

陌臣目光掠过林长洲，带着几分探究落在矮墩墩的小姑娘身上。

林长洲见他表情莫测，紧张得心都快跳到喉咙口，连忙把不知怎么就突然很有长辈范儿的小姨母重新拉回自己身后，主动上前恭敬地朝陌臣行礼。

“陌大人。”

陌臣瞥向少年，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

这让林长洲越发紧张，手心一片湿濡。

众所周知，京城唯有一人姓陌，那就是皇隶司左督使陌臣。

皇隶司是直接听命于帝王的部门，有监察百官、追查缉拿、审问处刑之职，必要时还可对外任官员先斩后奏。

拥有如此之大权利的皇隶司，便是朝中百官、皇亲国戚也对其十分忌惮，更何况寻常百姓，几乎是闻之色变。

皇隶司有左督使和右督使，众人皆知左督使陌大人更为狠辣，让人避之唯恐不及。

林长洲这番点破，伯府的抬棺下人吓得脸色发白，恨不得立马把棺材丢下跑路，他们刚才可是呵斥了这位煞神。

在皇隶司面前，忠勇伯都不值一提，更何况他们这些命不值钱的下人。

他们哪里还顾得上中途不得落棺的规矩，当下就想跪下求饶。

陌臣薄唇微启，“不想断腿就站好了。”

伯府下人悚然，顿时绷直了腿。

此时，周围已经有不少人掩面退走，不敢再看这热闹。

剩下的人要么是胆大，要么是不敢走，现场十分安静。

他们同情地看着这个年纪轻轻已经颇有名声的甘霖侯嫡子，认定他得罪了这位左督使。

但凡得罪这位左督使的人，就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

面对这位大名鼎鼎的煞神，林长洲再老成，也忍不住害怕。

这时，卫殊妤说话了。

她抱着小胖爪作了揖，“这位大人，有事您跟我谈，莫要吓唬孩子。”

从语气到神态，卫姨母可以说是非常有长辈范儿了，同时还慈爱地看了一眼大外甥，并附赠一抹满怀宽慰的姨母笑。

不要怕，有我呢。

面对这一幕，众人想笑不敢笑。

林长洲可笑不出来，他着急啊。

少年想要把站出来的姨母重新拉回自己身后，却惊愕地发现之前身上没劲儿，如厕还需要人扶的小姨母，竟然在他的力道下纹丝不动！

陌臣的目光重新落在冒头的矮墩墩身上。

“孩子？”

低沉的语调让人辩不出是调侃还是嘲讽。

卫殊妤点头，“对，孩子，大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看就知道是年轻有为、宽宏大量之人，必不会与孩子一般见识。”

明明满口谄媚之词，却让人反感不起来，真诚得好像她说的都是真的。

陌臣默了默，遂手指林长洲。

“你孩子？”

这次所有人都听出了其中的戏谑。

卫姨母：“……我暂时还生不出这么大的崽儿，他是我大外甥。”

陌臣闻言十分赞同地颔首，“确实生不出。”

卫殊妤：……前面不是重点，后面才是！

大魔头和小娃娃的对峙，明明应该是紧张的，就怕大魔头一言不合抽刀杀娃，给小姑娘来个尸首分家，然而不知为什么，他们总觉得面前这一幕透着一丝丝莫名的友爱和喜感。

一定是他们眼瞎了，心盲了！

谁都知道皇隶司左督使陌大人不但狠辣无情，还喜怒无常，上一刻风平浪静，说不定下一刻就会让你非死即残。

这样的煞神怎么可能有什么喜感，和谁友爱那就更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