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多，顾敏红下班回来，没一会儿，沈钰也从学校运动队训练结束回到了家。

冬天天冷，一家人吃饭从饭厅转移到了烧火炕的大卧室里。

沈念带着沈望洗好手后脱鞋上炕，围着炕桌坐着。

沈钰帮忙把饭菜从厨房端过来。

将饭菜放在了炕桌上，他手痒得揉乱了沈念的头发。

“等暑假时报个游泳班，我陪你去学游泳吧。”

沈念用手指顺着自己被他揉乱的发丝，不能说她会游泳，就点头说：“好。”

等沈致远和顾敏红也坐上了炕，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动起筷子。

沈念只在最开始两天顿顿吃撑到胃难受，在再次确认自己真的身处慢节奏的八十年代时，她终于放慢了吃饭的速度，调整好了适合她此时胃口的饭量。

吃着饭，沈钰侧头瞄了沈念一眼。

小姑娘拿筷子的动作很标准，一口饭配一口菜，细嚼慢咽的，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十分淑女，看着就赏心悦目。

还是在家里吃饭的感觉好，今天中午，他和校队的队友下了次小馆子。

好几个男生拿着筷子一窝蜂的挑肉菜，筷子在盘子里搅来搅去，你争我抢的显得素质太低，太丢人了。

还有人吃饭狼吞虎咽，吧唧嘴，那动静听得沈钰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本来中午没就吃饱，此时看着自家娇软可爱的妹妹，沈钰觉得他能再多吃两碗米饭。

照顾着三个孩子吃着饭，沈致远和顾敏红聊天，又聊到了老司家。

沈念被救起之后，沈家父母带着礼品和几块布料特意去他家道谢。

当时司御没在家，只有司家奶奶在。老太太对从未来往过的老街坊的到来，表现出了极大的欢迎和热情。

在得知她孙子见义勇为的行为之后，老人家欣慰得直道孩子懂事了，救人是应该的。

“我看老太太还挺精神的，她不是做裁缝的吗，以后再做衣服就去找她做吧。”顾敏红道。

沈家有一台缝纫机，可顾敏红只会织毛衣裤，不太会做衣服，家里人做衣服，要买布，去外面的裁缝店做。

顾敏红在百货大楼就是卖布的，她是柜台组长，管着组里四五个人，和布料厂家常有联系，进货卖货她掌握得清楚，沈家在用布这方面的花费能省下不少。

沈致远赞同的点点头：“在哪里做都一样。”

司家祖上原本颇有家财，富得流油那种，后来某时期被折腾了一番，家财散尽。

司家老爷子和儿子去了南边某农场，人再也没回来，只传来了两人的死讯。

司家儿媳满身是病，女儿不到两岁时她就去了，家里只剩下老太太和孙子、孙女三个人。

沈致远想起上次去司家时看到的屋里摆设，家具陈旧，墙上糊满报纸，地面还是砖头拼的，这年头谁家不是水泥地面，条件好的还铺着地板革。

“老司家条件太差了，都说整片河坝就数他家最穷，还像十几年前似的。平时我们能帮就帮点吧。”

顾敏红也同意沈致远的说法：“老太太养大两个孩子不容易，司家那个丫头比念念大一岁吧，白白胖胖挺讨喜的，好像在念念他们学校读初二呢。”

河东区有两所中学，学生按户籍所在地小升初，住在河坝附近的孩子都读同一所初中。

“下次看到人家打声招呼，你们都是女孩子，家住得又这么近，多交个朋友也好。”顾敏红对沈念说。

她对女儿还是很了解的，从不和陌生人说话，也不会主动跟同学交往，对熟悉的人才会露出一点热情来。

“我知道了，我今天还对司御说谢谢了呢。”沈念很乖的道。

沈钰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司御，大名鼎鼎，他听不少人提过。

传说他是河东区的头号地痞，是一个特别会打架的男人。

直觉不希望沈念和他有过多接触，沈钰又看了沈念一眼，见她神色正常就没说什么。

过了几天，寒假结束到了开学的日子。

沈钰一早自己跑步去学校，他在校队里练了近三年的长跑，到学校才三条街的距离根本不在话下。

沈致远骑自行车先把沈望送到家附近的小学，再送沈念去八中。

顾敏红上班的百货大楼刚好在相反的方向，离家比较远，只好由沈致远接送孩子。

到了八中校门口，沈念跳下了车后座，感觉屁股都坐疼了。

“爸，明天开始，你不用送我了，这么近，我可以自己走过来。”

沈致远笑了，以为姑娘大了，还被父亲骑车送来学校不好意思。

“再等一阵，我和你妈商量给你买辆自行车。单位出的新款，女士的。”

前两年刚还完翻新房子时欠下的外债，如今家里已有些积蓄，买辆两百左右的女士自行车完全没问题。

女儿精养，儿子糙养，只要是给女儿用，顾敏红向来好说话。

“真的？太好了，我以后上高中也能骑。”

背着书包找到了一班教室，乍一看教室里的面孔，沈念有些不习惯，一张张稚嫩青春的面庞，再平凡的脸也比丧尸好看很多。

现在想起前一个世界的事，仿佛是一场噩梦。

沈念坐到了她的位置，把文具从书包里取出来放到了桌面上，第三排正中，好学生区域。

她今天穿了一件小毛领的大衣，是顾敏红去外地进货时给她买的。衣服袖子上是一圈毛绒，通体乳白色，穿着像个小公主似的。

在一众黑灰深色系的棉服和呢子外套包围里，沈念的穿着格外显眼。

“沈念，你这件外套真好看。”同桌梁珍珍一脸羡慕的说。

梁珍珍是个性格开朗的圆脸小姑娘，能歌善舞，担任班级里的文艺委员，在同学间的人缘很不错。

沈念看着她身上的红色大衣，真心的回道：“你的大衣也很好看，衬得你皮肤更白了。”

梁珍珍一听甜甜的笑了。

她是上个学期临近期末，班级调整座位时，才和沈念坐一桌的。

沈念对人有点冷淡，和谁都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上课认真听讲，下课时也经常捧着书在看。好在梁珍珍是个外向热情的，很快两个人就建立起了下课一起去洗手间排队等位置的友谊。

一个假期没见面，整个早自习时间，大家都在交头接耳，讨论过年时发生的事，教室里乱哄哄的。

直到班主任老师王英华走了进来。她是个约四十岁的中年女人，教数学的，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梳着很精神的五号短发。

她性格古板，为人严肃，平时对学生很严厉，除了极个别成绩不好的差生，没有不怕她的。

原本还像菜市场一样喧嚣的教室里顿时消音了。

王英华站在讲台一旁，环视了教室一圈，视线在两个空位上稍作停留。

“大家这个寒假过得怎么样，是不是把学过的东西都忘到脑后去了？现在开学了，从今天开始，各自的玩心都收一收吧。”

第一节是语文课，王英华没多占早自习时间，只叫数学课代表把寒假作业收上来，送到她办公室去。

寒假作业？沈念根本就没想过这件事。过来这些天，她连书包都没翻过。

找出了封面写着语文、数学和英语的几个本子，沈念翻看了一下。

问了梁珍珍她才知道，她语文作文都写了，数学写了一半，英语一点没写。

重返中学校园第一天就遇到这种意外，略有尴尬。

数学课代表李盼弟很快走到沈念桌边，沈念慢吞吞的将没完成的作业本递给了她。

出于对沈念的关注，李盼弟特意翻开她的作业本检查了一下，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她上学期期末成绩排全班第一，各科都比沈念学得好，却只是个数学课代表。

当初选班委，若不是因为沈念长得好看，拿到了班级近乎全体男生的投票，学习委员就是她了。

之后期中考试，沈念排在第五，期末排在第八，比她差了那么多，她有什么资格当学委。

李盼弟收好了作业，把沈念的名字写在了没完成作业的人员名单第一位，抱着一摞本子快步离开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