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顾静姝根本无暇查看周围的景致，呆呆地坐在房间里，满心满脑皆是疑惑和不甘：“赐婚？还明后天宣旨？这是都把我当成傻子了吗？为什么要给我赐婚？为什么都不告诉我，连个反应的时间都不给我？为什么我的婚姻都不经过我？为什么仅凭一个人的一张圣旨就决定了我的一生？”

顾静姝想不明白，干脆拿出自己的笔墨纸砚，在空着的书桌上做起画来，这是她抒发情绪的一种方式。

就这么画了一晚上，两个丫鬟思贤和思齐知道她心中难以接受，也知道她的习惯，所以也未曾打扰，只是在默默地收拾着行李。直到行李收拾地差不多，将将三更天了，见顾静姝还是在那儿作画，便过来劝道：“小姐，夜深了，您早点休息吧！”

顾静姝这才缓过神来，神情怏怏地对两人说道：“没事，我还不困，你们先去休息吧，不用等我了，我将此画完成再睡。”

思贤上前劝道：“小姐，您今天已经舟车劳顿一天了，还是早点休息吧！这画作奴婢先替您收起来，明天您休息好了再画也不迟啊！更何况现在夜已深，仅凭蜡烛的这点微光，您怎么能做出满意的画作呢？最重要的是，对您眼睛也不好啊！您不是说要做出好的画作，要先保养好眼睛吗？”

顾静姝显然没有打算停下来，只是说道：“我真的不困，也正好有灵感，想画。你们就不用管我了，我完成后自然会去休息！”

思贤看了一眼那画，是她不怎么擅长的花鸟，甚至连花蕊都没有。这哪是什么有灵感，放在平时，小姐可能都嫌这画污了自己的眼睛，是断断不会留下的。

思贤无奈地摇摇头，再次劝道：“那让奴婢先伺候您……”

顾静姝是彻底崩溃了，放下手中的笔，怒道：“我说了我不想休息！难道我连睡不睡觉自己都不能决定了吗？”

“小姐！”思贤和思齐见顾静姝真的生气了，立刻跪了下来。

思齐带着哭腔劝道：“奴婢知道您心中不痛快，您想怎样都好，但是奴婢求您不要生气，更不要伤了自己的身体。”

顾静姝的心也软了下来，意识到自己方才反应过激，于是上前伸出手来扶着两人起来，“思贤思齐，你们起来吧！我知道到你们是为我好，刚刚是我不对，我不该将怒火发泄到你们身上！”

听到小姐给自己道歉，两人连忙往自己身上揽错：“小姐切勿这么说，都是奴婢的错。”

顾静姝平静地摇摇头，解释道：“与你们无关，只是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无助，面对这种事情，我竟然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每件事情都打得我措手不及，我甚至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说着说着，便低下了头，似乎在拭泪。

还没等思贤和思齐劝慰的，顾静姝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想想也是，明明是与我相关之事，明后天就要宣旨了，我却是现在才知道。他们连接受的时间都不给我，更何况是让我选择。你们知道吗，今天这短短的一天，我却感觉把一辈子都过完了。这样的无力感，让我感到害怕。”

思齐深有体会地点点头，说道:“奴婢能够理解小姐的心情，当年奴婢还没有进府的时候，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

知道自己又挑起了思齐不愿回忆的过去，心中很是歉疚，“抱歉，是我太狭隘了，光想着自己，忘了你们也曾是如此。”

思齐一直是顾静姝身边的开心果，活泼开朗又心思灵活，很少有悲天悯人的时候，现在突然这样，反倒是让顾静姝心疼了。

对于顾静姝的感同身受，思齐激动地立刻流出泪来，感恩地说道：“奴婢不敢。小姐菩萨心肠，就算是赐婚，也定会是一段美满姻缘的。”

对于这个词，顾静姝似乎无法苟同。

“美满？什么叫美满？父亲和母亲算是美满吗？表面上看去，父亲虽然妾室众多，但是很尊重母亲，而母亲也是宽宏大度。可是母亲幸福吗？我从小便看到母亲偷偷流泪的样子，看到父亲带女子回家时落寞的神情，看到母亲虽然表面上对父亲不冷不热，但是每当父亲去找她时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欣喜神色。”

顾静姝一边回忆着过去，一边悲慨着：“我从小到大一直看着父亲带进门一个又一个的新人，看到母亲一次次的失望直至绝望，最后坦然接受。在进京之前，至少父亲还会做个表面工作，告知母亲一声。现在连通知都免了，这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吗？”

说着说着，顾静姝不禁悲从中来：“其实，我对感情本就不抱希望。男人大约也就这样吧，见一个爱一个，心中还能知道谁是正妻就算不错了。我根本不在乎嫁给谁。因为不管嫁给谁，最后应该都是这样的下场，所以我一直提醒自己，不要让自己陷入虚无的爱情中无法自拔。只是我不甘啊，我的婚事要听他人摆布，我却没有一丁点反抗的机会。另一方面我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就要被困于深宅大院……”

“我现在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被带入一个局中，而这个局，迷雾重重，不受控制，生死难料。”

说着说着，顾静姝流出了眼泪。

思贤听到顾静姝如此悲观的想法，忙去开导：“小姐，您怎么说的这么可怕？”

擦掉眼泪，顾静姝聊以**地笑了笑，“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可能是因为连日来的舟车劳动，可能是因为心中不平，可能是因为昨日太多的事情让顾静姝无所适从焦头烂额，总之，来到京城的第一天，顾静姝就病倒了。全身发烫，浑浑噩噩，心中却不由得感叹，“母亲说的对，果真是不吉利啊！”

快过年了，北风呼啸着封冻了天地，连续阴沉了几天后，雪想必真的要来了。

唐森骑马奔走了一个时辰，手都冻僵了，到了定王府后，赶紧抱着火盆烤起火来。

边烤火，边怨念起来：“你真的是修了八辈子的福了，才遇到我这么好的兄弟。数九寒天里，连自己的弟弟身陷囹圄都不管了，还累死累活帮你办事。你说你该怎么感谢我？”

“具体的情况，我已经让立诚去打探了，监狱那边也已经安排好，你弟弟不会受苦的，让你父亲放心。”

“那扯平了！” 唐森表示很满意。

“扯平了？”云凌摇摇头，从书桌旁拿出一个信封，扔给唐森，笑道：“那这个就当做是生辰贺礼了，你看满不满意？”

“呀，你可以啊，怎么办到的？”看着信封中的地契，唐森的脸上露出了谄媚的笑，接着便意识到了问题：“当年这祖宅被萧山公主抢去时，我以为再也弄不回来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弄回来的？别告诉我你去求的她，她要是不一脚把你踢开，我以后跟她姓！”

云凌白了唐森一眼，“皇室才不会要你这等背典忘祖的不肖子孙！”

“哈哈哈哈，也对也对。”

唐森那毫无保留的媚笑让云凌无力消受，忍不住吐槽道：“你笑就笑，这眼神怎么这么奇怪？你不用管我怎么弄到的，你只需帮我好好帮我办事。我这谢礼可以吧？”说完，云凌也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如果说唐森的笑和奇怪的眼神让人让人不舒服的话，云凌这诡异的笑就让人害怕了。

唐森立刻上前打住，“哎，哎，哎，你别笑，你一笑我就觉得你一肚子坏水想算计我，我害怕，我查到的东西，就不敢说了。”

云凌收回了笑容，正色道：“查到什么了？”

唐森也变回正形，说道：“切，脸变得真是比翻书还快！你不是让我跟着去查一下在城外遇到的那行人马吗，我查到了。但是，你确定你要听吗？”

“说不说？”对于这种卖关子行为，云凌是坚决不吃这套的。

唐森无语，只能老实交代：“行，你是大爷！怕了你了……那行人马是吏部侍郎顾章的家眷，也就是皇上要给你赐婚的顾家。你见到的那名女子，就是顾静姝。”

云凌一怔，问道：“没弄错吧？”

“废话，我亲自去追的，一直到进城后，看着她进了顾府大门才回来的。”唐森用语言表示，自己不接受怀疑。

“天底下还有这么巧的事儿？”云凌眉头微皱，思绪翻飞。

唐森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什么这么巧？”

但是唐森话音刚落，门外掠影轻轻敲了敲门，告知两人：“世子，宫里那位来了。”

云凌有些疑惑：“她不是今天才出发的吗，这么快就到京城了？”

唐森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听说不知为何昨晚连夜就动身了，今晚到，也算正常。我先去回避一下。”

云凌身边的人大都知道来人的身份不大方便，所以都自觉地隐身起来。偌大的厅堂内，只有云凌与皇后两人。

眼前之人，云凌也不知道该用何种情绪去面对，只能悻悻地问道：“不知皇后娘娘这么晚驾临定王府是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