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比试从最初就毫无疑问。

唐若存抬起行留剑来插入剑鞘。

继而弯腰拾起揽尘剑，替徒弟插入剑鞘，看向徒弟的目光较之前更柔和满意了。

“和以前相比，有所进步。”唐若存赞许道。

林然之受到师父表扬，嘴角扬起一个微笑，从胸前掏出手帕拿着它去沾唐若存额头上的细汗。

唐若存袖子一抹额头，接住林然之的手帕，反而给她擦了擦。

“下次和徐展迎比试，他若再出阴谋，你一剑击上去就行，只要他剩口气，师父准能把他弄活。”

“……啊?”林然之愣住了。

“但是吧，总觉得还不够点儿意思。”

两人一前一后地向回走，出了演武场的正门，拐了个弯，唐若存作出一个决定。

“然之，这次出行你和我一块儿去吧，我带你一路向北。”唐若存转身道。“去……看看尘世。若你有所感悟，突破也是早晚的事。”

话是这样说，实际上人还在犹豫。

他和青李派自然能保护然之一辈子，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让她体验山下的生活？

想什么呢唐若存！

唐若存手伸到背后，摩挲一下“行留”二字。

继而看着林然之，只见自家徒弟的脸更明媚了，毫不犹豫地对他道了声：“是！”

“乖。”唐若存摸了摸林然之的头，“天晚了，你先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咱也不多做耽误，赶明儿一早就出发。我现在去和掌门师兄禀告一声，顺便多要点上路的盘缠。”

“好。”林然之道。

唐若存刚转过身要走，忽地想起了什么，又转回身来，温柔一笑。

“乖徒儿，别忘了收拾师父的一份。”

“好。”林然之看着唐若存这一张脸，心下一动，望着先行的背影，作揖。

师父……真抠。

玄玉门年年进账不少，也不见他外流。明明这人已经积攒了许多银两，还非得前去同掌门要盘缠。

不过，终于能和师父一同前行了，真好。

……

静思阁侧屋

林然之收拾完两个包裹，躺在床上，如平时一样安然入睡，却因心中有所期待，怎么也睡不着了。于是时不时地睁开眼，盯着透昏光的窗户纸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窗户前出现一黑影，一闪而过，继而院外的灯火灭了，窗前的昏黄暗了些许。

师父与掌门喝完酒了。

得知师父回到静思阁，林然之心下稍安，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林然之忽然清醒，睁眼向窗纸上望去，仍是那稍暗的昏黄。

师父是忘记灭屋内的烛灯了吗？

这个亮度，不会连阁门都忘记关了吧。

林然之疑惑了，起身系好外衣，套上靴子，背上揽尘剑，就要出门前去探看。

深夜气温降低、湿气增重，池水之上已升起几层缭绕的薄雾，花影叶影隐约可现，林然之披着白色披风、手执灯笼绕石阶缓缓而行，只见静思阁阁门大敞，阁内烛火通明。

门偏东的窗纸处有黑影闪动，林然之左手执灯，右手握住背上的揽尘剑柄接近阁门，伸首向门内一探。

只见阁内仅有师父一人，于是握住揽尘剑柄的手松开了。

唐若存面朝北墙，再准确点，是面朝悬挂在北墙上的长行剑，瘫坐在地上，双手持一坛竹叶青，坛口倾斜，酒水缓缓地洒在木制的地板上，浸**白色的衣摆。

不知一坛竹叶青被喝掉了多少，又被倒掉了多少，唐若存举起坛子就要往自己嘴里灌，身体摇摇晃晃的，已经醉得不成样了。

林然之刚要上前制止，只见坛口垂直向下，竟是只滴了几滴，于是顿住了脚步。

师父也许不愿意让人看到这副模样。林然之想。

然而心里担忧牵挂的，竟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正巧此时，唐若存注意到了林然之。

林然之心里一突，无措了一瞬，就朝唐若存作了个规范的揖礼。

唐若存已醉得不省人事，望向林然之的眼神有些许迷茫，继而起身。

他一直盯着林然之，起身的动作非常缓慢，以至于都醉成这样了，身形看上去也很稳。然而一走路原形毕露，身体摇晃起来。

林然之忙上前，伸手扶住了唐若存。

“君寻……”唐若存喃喃道，身体不稳，全身的重量忽然倚靠在林然之身上。

“师父，是然之。”

林然之一个趔趄，两脚分开稳住重心，支撑得艰难。

唐若存目光落在林然之身后的那把剑上，然而此刻眼前模糊，看不清字迹。他干脆闭上眼睛，伸手朝剑柄一摩挲，感知到“揽尘”二字。

“是然之……”唐若存起身，然而一个不稳，又要向后倒去。

好在林然之早有准备，两手抓住唐若存的衣袖，虽然没有扶稳他，好歹缓冲了下，没让唐若存磕到头。

林然之却因强大的拉力，右膝重重着地，膝盖骨如裂开般疼了起来。

缓了好一会儿，没那么疼了，林然之起身。又费了好大力气把睡死的唐若存拖拽到床上，脱了他的靴子，在地上摆放整齐。

继而打扫弄得乱七八糟的屋子，把静思阁收拾齐整，一如既往。

林然之微跛着前去小厨房，生了火，熬了一碗醒酒汤，放在保温箱里，一同放置师父床边的桌上。

香炉中，更香头上的灰又落了一截，眼见其已燃尽大半，距离天亮不远了。

林然之想了想，还是不要把师父叫醒了，等天一亮，他看见醒酒汤自然会喝。

于是执灯走出屋门，回到自己屋内，在抽屉夹层里拿出涂抹的药膏，坐在床上挽起裤腿细细涂抹了起来。

心知睡眠不成，她便打坐吐息，集中注意力，很快陷入进一种开阔的感觉。

时而觉得自己坐立于山巅，山下烟云浩荡；时而觉得自己头部以下的身体已经没有知觉，而思绪在无尽虚空之中遨游。

直至远处山钟传来的声音飘渺而深远，林然之觉着自己又回到了人间，睁开眼，天微亮。

手提两个包裹出门，抬眼望薄雾濛濛，远山绿意浅淡晕染，朝阳将出未出，云霞须臾变幻。

林然之视线斜往下，只见唐若存打开静思阁门，衣服已不是昨日的一身。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双手，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看上去略有不适。

似是有所感知，唐若存睁开眼睛望向林然之，一如既往冲她一笑。

“然之，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