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温

战朝被痛醒了。

他如一个火人，在无尽的深渊坠落着。

剧痛

恐惧

全身被焚烧的过程，让他起了不如干脆死了得了的念头，太痛了。

生不如死

额啊啊啊啊！！！

火海中他的叫喊微不可闻。

锵锵

钟鼓声

不对

战朝用还没被烧坏的左眼环顾四周。

“啊！！”

锵锵锵锵

空中，火海，数不清的火鸟在飞行。

一只翅膀撞在他身上，他被撞击的，下落速度减缓了点。

又是一只翅膀，但这次战朝看到了它的全身。

赤色与橙色的羽毛闪闪发光，黄色的长冠像丝带一样飘扬。

瑞兽炽翎

灾变初期，帮助人类对抗妖兽的伙伴。

它注视着战朝，长鸣。

锵锵锵锵

很久之后，战朝知道，它是在哀悼这个人类的死亡，并为他送行。

但此刻，战朝的脑子除了烧痛已经无法思考其他事物，他看到眼前的生物，潜意识里有了个可怕的想法。

愤怒

恐惧

痛苦

愤怒

愤怒

愤怒

他猛地双手抓住这只火鸟的脖颈，往死里捏着。

火鸟惊慌的抖动翅膀，它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类快被烧死了还有这么大的力量，他手臂上的肌肉纤维没有一个不在燃烧，但挤出的力量可以捏爆实心的合金管。

战朝的脸部皮肤被全部烧掉，只剩下血红的肌肉。

他要吃了它，只要吃下别的生物，就可以获得短暂的超回复力，就可以在这个火海地狱活下去。

他贴到火鸟胸部，咬住它翅膀下面的那块肉。

锵锵锵锵

依然是钟鼓声一样的鸣叫，但这次鼓声夹杂着痛苦的情绪。

血液在嘴里爆开，肉块被整块吞下喉咙。

战朝的全身赤红一片，这时候他全身被烧得基本上只剩下骨骼，但他吃下血肉后，全身很快长了起来。

断肢在重生，血肉在重长，但高温依然在持续，燃烧依然在继续。

火鸟在空中翻转，试图甩飞战朝，但战朝抓住它脖子的手像铁钳一样牢靠。

战朝继续吃它胸部的肉。

火鸟似乎把他带到了它的巢穴。

无数火鸟涌了上来，它们愤怒的撕扯战朝，试图救下伙伴。

战朝眼里只有这只火鸟身上的肉，其他的他看都不看。就算他的胸膛被鸟喙洞穿，就算手脚被火鸟扯掉。

它在哭吗？

关我什么事。

我在痛啊。

五分钟后，他吃光了这只火鸟。

半边骨架，半边血肉的火鸟尸体，他随便扔在地上。

全身在焚烧的剧痛告诉他，他必须继续吃，不吃就会死。

这里已经不是高空了，而是红彤彤的地面。战朝感觉到地面的温度更高，他的脚趾一瞬间就被全部烧断。

他像野兽一样四足爬行，跳到另一只火鸟身上，如法炮制，撕咬它的血肉。

火鸟们围上来救援伙伴，但无济于事。

下一只。

下一只。

下一只。

...

找不到火鸟了，战朝向巢穴深处爬去。

“住手，人类！”

巨大的火鸟，一栋楼那么大。

无数火鸟环绕在它的头上，金色的火焰是它的翅膀。

神光缭绕

“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的族人？”

战朝无法回答，因为剧痛让他无法思考，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他扑到一只火鸟身上，继续吃。

巨大火鸟翅膀一动，金色的火柱轰向战朝。

“禁锢我的族人，逼迫她们交配生下蛋，然后掠夺她们的孩子，这还不够吗？我们已经躲在地下了，为什么还要来伤害我们？”

战朝的直觉让他立刻放弃在吃的火鸟，一个蹬地，向后跳开，这一跳躲掉了金色火柱。

战朝本能告诉他，必须先解决掉这个巨大火鸟。

战朝像青蛙一样四足弹射，巨大的冲击把地面全部震裂，他像一颗可怕的炮弹，射向巨大火鸟。

战朝的速度已经快到人类无法看清，他扒在巨大火鸟身上，全身开始冒出蓝火。

吃下去。

他一手固定身体，一手撕扯血肉。

锵锵！

巨大的火鸟在悲鸣，它旋转着挣扎，但怎么样都甩不开这个人类。

轰！

它释放了惊人的火光，这一刻，它变成了小型的太阳。

战朝的身体不是在燃烧，而是开始气化。

但气化的同时，血肉以更快的速度再生。

吃下去。

吃下去。

吃。

不吃的话就活不下去。

不掠夺别人的生命，就活不下去。

即使他在求饶，也杀死他吧。

即使他的孩子们跪在地上求饶，也杀死他们吧。

因为战朝眼中，世界就是这个样子。

战朝看到火鸟身体里巨大的脏器，一拳将脏器震爆。

巨大火鸟吐出金色的血液，它无法再维持小太阳形态。

“人类。”

战朝没理他。

“人类，杀死我之后，你会放过我的族人么？”

战朝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强了很多，但依然无法在火海中存活很久。

疼痛还有，但已经可以正常思考了。

“我无法离开，这里离地面太远。我只能吃掉这里的生物续命。杀死你之后，我会吃掉你的其他族人，直到这里的生物全部死去，然后我也会死去。”战朝说。

即使在说话的时候，战朝也不得不继续吃它的肉。

“那么，人类。”巨大火鸟奄奄一息的说“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我快死了，但我会让一位族人送你上去，这样我们就不用残杀。”

它不再挣扎，而是乖乖的垂下翅膀。

战朝摇头：“我无法相信你，如果你的族人在半空丢下我，我将死去。”

“我们是高贵的瑞兽，不会说谎。”

“我只是个人类，我不能赌。”

它在悲鸣。

巨大火鸟的身后，一颗金红色的蛋飞出。

“这是我的孩子，你可以把它当作人质。如果你在这大开杀戒跟我们同归于尽的话，它也活不了，所以我可以让你把它带出去。”

“为了防止你出去后把我的孩子卖掉，或着杀害，我要你和我的孩子签下共死契约。”

“什么是共死契约？”

“我快死了，人类，时间可贵。我们炽翎王族是圣兽朱雀的后代，我们传承记忆里，有着朱雀的秘法，其中一条就是可以与人类签订共死契约。签订后，无论哪方死去，另一方也会同时死。你们今后的命运将牢牢地绑定在一起，永不分开。”

战朝点头：“如果是这样，我可以接受这个交易。前提是，你没有骗我。”

巨大火鸟张开翅膀，头颅亮起神秘的光芒，那颗蛋来到它头前方，微微颤动。

巨大火鸟口中传出遥远的梵声，像是尊巨佛。

它头上环绕的火鸟们也开始共鸣。

战朝感觉到额头上多了一道东西。

“这是契约印记，永不磨灭。”火鸟说。

同时，蛋上也有了一道一模一样的印记。

巨大火鸟翅膀一挥，蛋飞到战朝手上，然后一声鸣叫，一只火鸟从上方飞来。

“这是我们一族的战士，它会送你们上去。

巨大火鸟撕开自己的身体，叼着滴血的肉块送到战朝面前。

“请把我的肉带上，你可以吞食，抵抗火焰，但你不要伤害这位战士。”

它的生命到了尽头。

巨大火鸟俯下头，用巨大的喙轻轻触碰战朝手里的蛋。

“愿先祖朱雀保佑你。我的孩子，我爱你。愿你一生阳光明媚。”

-

战应一个急刹，探出窗外。

王庄和林岚拦在路中，运输车离他们只有半米就要撞上。

“你们来干什么？”

战应大喊，他也没想到会正好在回去的路上碰见他们。

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他想让小姜藏起来，但车上没有那种藏身空间。

小姜脸色也是一僵。

林岚有点厌恶的说：“你自己跟他们说。”

王庄打开车门，居高临下的对战应说：“我想跟你的女儿聊聊。”

战应挡住王庄看女儿的视线，道：“没什么好聊的，我女儿已经答应了，等身子好点再跟你结婚。”

王庄凶狠的说道：“下去，我跟你女儿说。”

“不，你不能...”

战应说到一半，王庄不耐烦的抓住他的衣领。

“爸！”小姜惊慌的往座位后面缩。

“你急什么，他都说了会把女儿嫁给你。”林岚也上来劝道。

王庄理都不理，战应像是个小鸡仔一样被拎下了车，他屁股摔倒了地上，又赶紧爬起来。

车门嘭的一声关上。

战应爬起来，不断拉车把手，但打不开门。

林岚只好劝说战应：“你别急，王庄他可能只是想和她相互了解一下，他脾气一向差。”

他把一张支票交到战应手中，以作安抚。

那是个战应看到都要颤抖的数字，他的心动摇了。

尽管他潜意识里觉得王庄没有善意，但看到这笔钱后，他试图说服自己。

说不定，王庄表面粗暴，其实是个老实的好人？

他下意识远离了车，心里念叨着别打扰他们说话。

但他也知道，这是在骗自己。

自己其实是害怕听到小姜呼救。

离远一点就听不到了吧。

没事的吧。

没事没事。

他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