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买粮的人也都跟着帮腔，“是啊，往年一百多人就能买一大斗，现在都翻倍了，要不是这季节青黄不接的，谁来买粮食啊！”

粮铺老板却不是个好说话的，指挥着伙计把人往外推，面对着大家，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叫嚷什么呢，我也就赚个辛苦钱！你们爱买不买，没钱就饿着，别堵在门口耽误我做生意！”

老板说话太难听，围观的人又和老板吵了起来，粮铺门口吵嚷声一片。

众人争吵，谁都没有注意到，两只本在高空盘旋的秃鹫突然急坠而下，朝着人群扑去。

人群顿时乱作一团，有人被秃鹫啄到，肩膀上立刻少了一块肉，鲜血淋漓。

粮铺老板高叫着，“大家快赶走这畜生！”

秃鹫爱食腐尸，乃是不祥之兆，他今天开门真是倒了大霉了！

百姓中有勇猛的，也都拿着手里的工具，棍棒锄头甚至菜篮子，朝着秃鹫砸去。到底人多势众，两只秃鹫在人群上空盘旋了一会儿，就长鸣着高飞离开了！

肩膀受伤的人被扶着去医馆，大家伙也开始重新排队。

李静欢看了一眼高空中的秃鹫，又看了一眼散去的人群，若有所思。

秃鹫爱食腐尸，通常情况下不往活人多的地方来，这两只秃鹫有些反常。

在大家伙被两只秃鹫吸引注意力的时候，有人偷偷装了一斗粮食，被老板眼尖发现，立刻愤怒异常，指挥着伙计将其用棍棒打倒在地。

“给我往死里打！”

老板指着地上的人，对着排队的人群道：“要不是县老太爷逼着，我今天就不开门！现在我好心开门卖给你们粮食，你们倒好， 吸引来不祥之兆，又偷我的粮食！”

地上那人被打得吐血，被老板一脚踢开，捋着袖子看着在排队的众人，对着他们愤怒的表情，更加的气焰嚣张，“以后再有这样的，我见一个打死一个！一个粮食子儿也不卖给你们！”

百姓们虽然愤怒，可是镇上就这一家粮铺，生怕粮铺老板一怒之下关门，因此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李静欢也可怜那偷粮食的人，还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呢，但也只是替他把被打错位的骨头正过来，简单包扎了一下，就离开了。

饿了就去偷粮食，可见品行是个经不起考验的，她做到这一步，也只是基于医者的职业素养罢了。

在排队的顾婶子看到李静欢，招呼着让她过去。

顾婶子笑着和身后的人打了声招呼后，对李静欢道：“你站在我前面，这队太长了。”

然后又小声道：“没想到粮铺老板这么坏。那孩子没事吧？”

李静欢摇摇头，“肋骨被打断了两根，不过我给他固定住了，小孩子愈合能力强，应该会痊愈的吧。”

当然，是在精心照料的前提下。然而这孩子显然是不可能得到任何照料的。

顾婶子可怜的摇摇头，并没有说其他，转而继续发愁自己的事，“没想到买粮食的这么多，粮价这么贵！”

李静欢也对当前的形势并不乐观，“可见忧心庄稼收成不好，粮食不够吃的不是一家，刚才我在药铺得到的小道消息，苍州那边可能要打仗了，说不定粮食越往后越贵。”

顾婶子听了，本就是勉强撑起来的笑容也撑不住了，“哎，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家还是两个。”

张家村来的，排队都在一起，听李静欢说要打仗，也都一并忧愁起来，开始互相凑钱，算自己能买多少粮食。

焦虑是会传染的，一时间，排队买粮的人纷纷计划比预算买更多的粮食。

只有粮铺老板一个人心情败坏，他已经得到消息，苍州那里一月之内必然会打起来，如果等到那时候，粮价必然又要翻一番，可惜上面压着必须要开门卖粮。

他卖的不是粮食，是白花花的银子，是他的血啊！

最后，李静欢花了三两银子买了差不多一百斤粮食，又借给了顾婶子一两，身上还有余钱八两七钱。

买了粮食，众人叫了同村的人互相帮忙，搬到了牛车上，又趁着现在日头还早，去买其他的家什（东西）。

因为一旦打起仗来，有些东西想买都没有地方买。

李静欢买了一些生活日用之后，拐弯进了一家巷子去找卖饴糖的吕大爷。

吕大爷原本是在镇子上卖糖人的，上次李静欢赶集的时候，正巧碰上吕大爷热得晕倒在地，她便出手相救，也因此和吕大爷相熟。

吕大爷对李静欢很热情，吕大娘更是直接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

听到她是来买饴糖的，吕大爷连忙去取，吕大娘则笑着说道：“你呀，算是来对了，这可是最后一点子存货了。现在粮食贵，再加上今年大旱，眼看着收不了多少粮食，老头子今年是不打算再做饴糖了。”

“还有啊，我悄悄告诉你，”吕大娘把头凑近了李静欢，悄声道，“我女婿在苍州当兵，前两天来书信，出不了一个月，苍州就要打仗了，你手上有粮食，也省着点吃。”

这个时候的饴糖都是用粮食做的，吕大爷和吕大娘一共三个儿子，往年三个儿子收了粮食之后，都会分给他们一点，老两口吃不完，才做了饴糖。

现下粮食这么珍贵，人还不够吃，自然不会去做那珍贵的零嘴儿。

李静欢买了糖，又给吕大爷和吕大娘检查了下身体，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在出巷口的时候，却意外地碰到了牛氏。

牛氏见到李静欢，只是歹毒地看她一眼，就又蒙着头慌慌张张地快步走了。

李静欢心中迟疑，放慢了脚步。

“闺女，怎么了？”

出来相送的吕大娘见状问道。

李静欢指着牛氏刚刚出来的巷子，问道：“大娘，那个巷子里住的都是什么人啊？”

吕大娘立刻眼神一变，往地上呸了一声，恨声道：“流氓头子在那里住着，现在一整条巷子都是些下三滥的货色，整天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没一个好东西！快走吧，可别遇到他们巷子里的人了！”

李静欢本来还想去一探究竟，但是吕大娘极其热心，一口气把她送到了主街道，还再三叮嘱她小心，别被流氓盯上了。

她无奈，只能假装往回走，直到吕大娘转身回去，才停住脚步。

牛氏刚才的眼神过于歹毒，再结合原主的记忆，张家在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亲戚，牛氏来这里就更反常了，她不去一探究竟，心里始终不安。

整理好帷帽，她折身返回，刚走到那巷子，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人，尖嘴猴腮的样子，油腔滑调的开口，“小娘子来找谁呀，怎么还带着帷帽啊！来，把帷帽掀开，让让大爷看看你长什么样。”

说着， 就要伸手去摘李静欢的帷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