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此刻还不明所以，跟其它人一般只觉莫名其妙，但心里却隐隐有了不安。

果见她遥遥一指就是自己。

“她抢我九龙玉佩，争执之下踩碎了。”宛初像个陈述事情的毫无感情的木偶人，按照牵线人的设定规矩地动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血口喷人！我女儿已经死了你还想怎样！”范氏这下隐隐明白了，这女人就是来针对自己的。

“朝臣皆说我是妖女，蛊惑君主，我若不坐实了这名声，怎么对得起你们这一番辛苦？”宛初哈哈笑起，指尖拭过眼角。

在范氏目呲欲裂之下，她勾了北辰衣袖，笑得确像了妖女，“陛下，她弄碎了九龙玉佩，已犯死罪，你杀了她吧。”

“她是丞相夫人！”

“可她不仅欺君罔上还不敬您啊……丞相夫人您不敢杀？”

“妖女住口！”

宛初眼神豁然一沉，循声看去，是个没见过的老男人。

“陛下，臣等联名上奏，请陛下处死妖女。”来人穿过人群，匆忙行至近前，衣袍一撩当众跪下。

膝盖砸在地面之上沉闷作响。

“丞相免礼，此事朕已说了，不再议论！”

宛初眯眼，“丞相是在说摄政王识人不清么？”

众所周知，她是摄政王送给陛下的！

这般一来，他若是点头，便是承认摄政王跟陛下都是有眼无珠之人，若是不认，丞相夫人难逃一死，甚至牵连丞相往后在陛下及摄政王以及朝臣心上的份量。

“陛下与摄政王怎会识人不清，只你这妖女使了妖法蛊惑了他们！”

不等宛初说话，丞相急忙道：“陛下，臣愿上缴丞相府七成钱财充盈国库，请陛下赐死妖女！”

好一个打蛇打七寸！

宛初敛眉，袖下双手紧握，来北初头一次，她感觉到了真正致命的危险。

在她和利益之下，北辰的选择是什么，不想也知！

丞相夫人震惊不已，想开口却被丞相一眼瞪了回去。

“臣附议，臣愿上缴尚书府五成钱财充盈国库，请陛下赐死妖女！”

“臣附议同上。请陛下赐死妖女！”

“臣亦附议！请陛下……”

接二连三的北初朝臣表明态度。

宛初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的钱财汇聚起来将是多大一笔数目，而她，目前什么也没有！

北辰沉默不语，明显在思索她的价值和这些钱财。

她盯着丞相头顶一言不发，心中快速盘算着如何应对。

北辰为了削弱丞相的势力，拿她做了一颗挑起事端的棋子，所有的坏处都要她来承担，所有的骂名都要她来背负。

而丞相这一招，也无疑在警告北辰他号召朝臣的能力，动他不得！

两厢对峙，暗潮汹涌，她是个最好的挡箭牌也是无关紧要的牺牲品。

若北辰不应，将尽失民心，而丞相必借昏聩之名义暗地扶持新帝篡位，朝局将彻底颠覆。而宛初必定背负红颜祸水之名。

若北辰应，不仅能得民心还能得这一大笔钱财，但――丞相依旧得势，而宛初必死！

她，从来只是被选择！

时锦灭她全家，北辰握着她命！

而她的筹码，宛家的商业财富给了北执。

她如今两手空空，该如何保证利益平等？如何拿出与丞相开出的条件相抗的筹码？

静默，长久的静默。

宛初额角隐隐沁汗，手心粘腻。

晴朗了半月的天飘起了细腻小雪，徐徐点点洒落，湮没在污秽堆积的地面。

周遭寂静，宛如时辰停滞。

小雪渐大，鹅毛般徐徐飘落，丞相头顶很快便堆积了一抹白，也是在此时，宛初感到自己指尖正被人渐渐掰开。

他已有了选择！

“宛初，朕……”

“陛下英明――”

宛初倏而抬眼，“若陛下不赐我死，便以他们所上缴国库的总和为准，我必将在三年之内在此准之上翻上三番，以充国库！”

“你好狂妄的口气！”丞相豁然抬头，直直对上宛初的眼神。

笑话，他丞相府七成钱财都是他将近一辈子才得来的！更何况总和为准，且在三年之内！

这不是给陛下画大饼么！

其它朝臣也纷纷附议，可越是如此，宛初便知道北辰心中越是不悦。

“你当真能翻上三番？”北辰紧盯着她，平常温和的眼神此刻极为犀利。

“陛下切莫被妖女骗了！”

“陛下三思……”

朝臣听他这语气，纷纷呼天抢地。

宛初微抬下巴，眼神坚定语气肯定：“当真！”

“好，朕信你一回……”

“陛下――”

北辰猛地挥袖，龙颜生怒，“放肆！你三番五次打断朕，到底你是陛下还是朕是陛下？”

可丞相胆儿贼大，不但没收敛反而装聋作哑，“臣就算冒死也要说上一句，这妖女口气狂妄，拿国库做玩笑，这关系北初根本，不可当做儿戏啊。”

北辰眉眼冷下，隐隐戾气泛起，“哦？按丞相意见，当如何啊？”

自从身子无事之后，他性子稳定不少，但这些人似乎都忘了他本性如何！

丞相并不抬头，跪得端端正正，“既然如此，臣亦不以小人之心为难于她，便给她个机会罢，若她确能证明自身能力，臣自当拱手赔不是并恭贺陛下识人之准，若是满口胡言，便请陛下赐死！”

大雪纷扬而下，满场跪地之人大多已成了雪人。

那股子烂臭味儿终于被雪压下，但紧贴后背的衣衫仍旧让宛初极为不适。

她眼尾轻挑，“丞相要我如何证明？”

丞相眼里闪过一抹得意，“户部侍郎阮清，素有神算子之称，若你能赢了他，我便不再多话。”

阮清？宛初神色微顿，复又笑起，“比什么？”

“随意抽取一本账簿，在一柱香内，你与阮侍郎谁先完成又无差错便算谁赢！”丞相心下冷笑，都快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来。

宛初点头应了。

丞相又说当应在众目睽睽之下才算公平公正。

不待宛初等人有反应，他又立马吩咐了府内人去搬桌椅笔墨算盘，最后少的账簿他却不愿意从自己府里拿，而是要酒楼提供。

谁愿意自家的账落入外人眼里，那酒楼老板十分不愿，扭扭捏捏。

却不料宛初盯着指挥下人的丞相幽幽道：“陛下，不如拿昨年国库账簿来吧，丞相适才的说辞，适合一式两份的账簿，酒楼老板想必是没有的。”

她故意说得大声，丞相听后果不其然地转身阻拦：“陛下万万不可……”

北辰烦得紧，“朗德去拿！”

“是！”

宛初低眸，心下多少明白，这是有鬼了！

就怕你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