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精神状态，吓我一跳。

仿佛水龙头打开喷出肾上腺素一般，在医学里的行话叫回光返照。

“伟哥，你是真吃了伟哥呀，眼睛都快赶上二十五瓦灯泡了，我火葬场有熟人，你要是能走着过去打八折”

我是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呀，赶紧拿话激他。

“早点再等两年找你朋友给我预定个好舱，我这是睡醒了，只要你下回别用警棍敲我头，我近期就死不了”

张伟在警卫室里拿了一沓白纸盖住头上的包就往外走。

难道他要去学习，成人学院里每个人都成人心切，不对呀，他要是有这劲头也不至于中年失业呀。

我问他去干啥，他也不说，只能在后面跟着他。

还好学生们都在上课，要不然还以为我俩是上坟的呢。

他一直走到学校的教学楼，轻车熟路上了三楼。

学校这几年效益不好，一直招不满人三楼的教室全都空着。

这里边儿的一间房门前，张伟停下了脚步。

上面写了三个大字：杂物间。

“伟哥，监守自盗这个事好像不符合保安的素养吧”

“我有钥匙”

他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就走了进去。

“从犯判刑减半，黄天后土我今年属虎，天高地厚我要绝后，高山流水悔过无悔，我是保安喜欢小熊饼干，被动犯罪请组织别误会”

我一边叨咕着也跟了进来。

“主要是第一天当保安就偷东西不合适，要不明天再来吧”

张伟白了我一眼“闭嘴吧，就你这胆真对不起你这张脸”

“我人面兽心怎么了”边说边打量屋里。

里面杂七杂八堆了不少桌子板凳儿，上面尘土都老厚了。

唯独窗户下面摆着一张桌子，十分的干净。

“你来这干嘛呀，这也没值钱东西，要不咱去校长办公室看看，”

我是一头雾水，这个学校到处透着邪门儿，连保安都是这么奇葩。

“会叠飞机不？”

张伟没有理我，把那一沓子纸放到窗户下的桌子上开始叠飞机。

每一个上过小学的人都会叠飞机，全国统一。

而且我不光会叠飞机，我会叠帽子会叠船。

“帮忙叠飞机”

既然人家说了，咱也会那就帮呗，总比偷东西强“来我给你叠个双层翅膀的，这玩意老厉害了，我上一年级的时候就指着这个跟小姑娘显摆。

“每年桃花开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一个人”

他好像没听见我说话一样，冷不丁来了这一句。

“东邪西毒？”

我下意识回答，这我看过呀。

不对？他也许在说桃花运，用桃花掩盖菊花，这哥们不会要对我下手吧？

我心里一惊这个保安是个通0高手。

可是他又没下文了。

我越来越搞不懂保安了，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隔行如隔山呀。

这时候我俩已经把一沓的白纸全都叠成飞机了。

张伟就把窗户拉开了，向外一指，我伸着脖子往外一看，下面还真有几棵桃树，粉色的桃花正绽放的欢。

“会扔飞机吗？”

你看不起谁呢？扔纸飞机是小学时代最喜闻乐见的娱乐项目。

“请”

张伟单手向着窗外一伸。

我拿起一个纸飞机放在嘴边儿，先哈口气儿，然后用力然后扔了出去。

飞机打着漩一头扎下去了。

多少年没扔过了，手生了。

“大人，时代变了”

桌子的边上用黑布盖着一个东西，张伟一下将布揭开。

里面是一个电机安装着传送带，传送带上有卡扣，正好能将纸飞机卡住。

他双手快速挥动将纸飞机摆上去，然后一按开关

“突突突”

好像机关枪一样把纸飞机射了出去，然后继续上弹发射，不到一分钟六把这几十个纸飞机全射出窗外。

“你这不哈一下没有灵魂”

众所周知，玩纸飞机必须哈一下，你不哈玩个毛飞机。

“嘘”

张伟手指往嘴唇上一放，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我是真搞不懂这保安了，他在这儿做了一个全自动纸飞机发射器，然后还不让说话。

我就瞪着俩大眼珠子看着他，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能有五分钟的时间，我实在要挺不住了，刚要张嘴问他。

“啊，哪个缺德鬼又你妹的玩飞机”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我顺着窗户往楼下一看。

只见一个穿着保洁衣服的老人家手里拿着一把扫帚正在空中挥舞着，离远看好像在练什么邪门的功法。

“我靠，你这也太缺德了。”

这时我才领会到他玩飞机的用意。

“走走走”

张伟没有理会我对他的赞扬，赶紧带着我往大门口的保安室撤退。

得亏那些纸飞机在楼后面，要不然非叫保洁大哥逮住不可。

回到保安室已经下午饭点了，学校食堂管饭。

“你不知道这里的事，扫地的老李离婚多年了，而且最近学校出了这么档子事，没啥可打扫的活了，我担心老李闲出毛病来，才想着给他找点事，顺便放飞我的理想”

张伟边吃边给我解释。

我这个人是比较正直的，也是比较直的，我感觉他说的有道理，人忙没事真闲非出大问题不可。

吃过饭天已经擦黑了，我就找开关想把灯打开。

找了一圈没在墙上找到开关。

墙角有根绿色的塑料绳子，咱有过生活，前些年还都是这种拉式的开关，没想到都这个到处充满科技的时代还有这么复古的设计。

“小心，危险”

张伟正好抬头看见我要拉灯绳儿。

“啊”

晚了，我已经拉了。

一个巨大的阴影带着风声直奔我的天灵盖。

可是咱可是身经百战，脚踢南山敬老院，拳打北海幼儿园，上过大学，下过社会，居安思危的精神一直都在。

我赶紧气沉下盘，腰往后一仰，重物擦着我的鼻尖摔到了地上。

“你看我现在有什么危险吗？”我踩着掉下来的东西，右手往后一捋我的一寸秀发，用下巴颏看着张伟。

“咔嚓”

“啊～”

脚下的东西猛然咬住我的脚。

疼，真疼

“哎”张伟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那个造型就像在说“活该”

原来掉下来的是个上了锈的捕兽夹。

这个夹子别看生锈了但是强度还可以，伤害-20，破伤风+100，张伟这小身板都冒汗了才把夹子掰开。

“你放了夹子在天花板上是想抓个野生的神仙吗？”

“你见哪个神仙来保安室拉灯绳儿的，即使有也不是啥正经神仙”

张伟跟我解释，我吓走那个保安以前是卖肉的，后来他发现野猪肉贵。

他就弄个捕兽夹放十字路口抓野猪，他认为野猪也需要等红绿灯，后来交警狠狠的批评教育了他，他认识到了错误。

马路上哪有野猪呀，野猪肯定买不起车，他另辟蹊径，把普通猪后腿上夹上捕兽夹，这样就能当野猪肉卖了。

“那后来呢？”

我对这个大爷的传奇商业头脑感到好奇，边说边把腿上的铁板拿下来，都快夹出一排豁口了。

“后来干不下去当保安了呗”

张伟看着我卸下来的铁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是不是客串过野猪”

“我还曾经当过猎人呢，身为一个保安，腿上绑块铁板很合情合理吧”

我揉了揉腿，望着窗外的夜色。

“天黑了，你不打算开点正道的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