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另一只断手

顾清的出现，不仅惹起了赵无眠的注意。

同样，裁缝鬼的身形蓦地一顿。

随即，裁缝鬼身上的数十颗头颅诡异的扭转180°，转头看向顾清的无数空洞眼睛中，突然多了几分不明的意味。

它似乎对自己的第一个猎物更感有兴趣。

诡异的气息，迅速笼罩向了顾清。

这不出事了……赵无眠暗骂一声，好不容易积聚的勇气一瞬间褪去，把瓶子收回了怀中，他将手伸进了兜里。

迅速按下手机上的sos。

事到如今。

什么面子，什么荣耀，什么半神第一刀的名号……都算个勾巴！

两天前看到这只鬼的时候，

他必须要想方设法拦住这只鬼，否则……以这裁缝鬼的成长速度，如果任由它跑出去，不知道会酿成多大的灾害。

赵无眠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再将刀重新握回手里，赵无眠深吸了口气，忽略肺腔里火辣辣的疼痛，绷紧全身的肌肉。

这仅剩一刀的力气，他要用来保下这个少年。

同时，也是拖延时间。

“老头，你别乱动！”

顾清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什么老头，我哪这么老……赵无眠脸色一黑，不满的同时，完全没想明白顾清究竟要做什么。

这裁缝鬼，连他都解决不了。

难不成，这么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能够解决？

赵无眠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

“信我！”

顾清似乎见他久久不动，又远远的喊了一声，这次声音显得更加急促和认真。

赵无眠眉头紧皱，不明所以。

按照少年之前的表现来说，他应该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

现在赶回来，应该有不少把握。

不知道怎么的，心底莫名浮现几分相信，赵无眠吐出一口浊气，紧握直刀，做好了准备。

如果少年出现危险，他立刻就会出手。

同时，他也会饮下药瓶里的药水，坚持到支援赶来为止。

两手准备。

赵无眠眉头紧皱，高声嘱咐少年道：

“千万，别用手直接接触鬼！”

月华如水，银色的光辉拂亮了顾清的脸颊，他的眼里充斥着疯狂与冷静。

截然相反的两者，交相辉映。

刚才躲在巷子拐角，顾清已经窥见了这鬼东西的速度，快到难以置信。

这个中年男人，完全不是这东西的对手，即便是手里那个古怪的直刀，也完全伤害不了它。

顾清原本打算隔岸观火，最后上前补个刀，

但此时此刻，

他感觉到，如果自己不出来，这个救下他的中年男人，会死！

“啪嗒……”刺耳的踩水声响起。

是熟悉的夺命音符。

那无数双无神眼睛的主人，又一次开始了行动。

顾清目光紧盯着它，手已经伸进了帆布包里，握住了一块鲜红的板砖。

“啪嗒。”

第二声夺命声响起。

视线中，裁缝鬼消失在了原地，仿佛一团黑影，嵌入了巷道的黑暗中。

顾清深吸一口气，将板砖拿了出来。

在他取出板砖的一瞬间，远处赵无眠脸色瞬间一黑。

你就打算用板砖解决这东西？！

以为是年少有为，没想到只是年少无知。

赵无眠再不能容忍少年深陷危险，猛地压身前掠。

在他移动的时候，顾清也出手了，他将板砖奋力抛向了裁缝鬼。

结果似乎是因为左手，不够熟练，与裁缝鬼的位置高出几度，竟扔在了积雨棚上。

这更加重赵无眠心中的笃定，这少年因为一时怒气上头，在送死！

他心底泛起浪潮般的失望。

他好不容易救下来的人，竟然还要白白送死。

现在甚至要搭上自己。

但他仍是咬牙，忍着肺腔的灼痛，快步上前。

而另一边的顾清，心脏在怦怦乱跳，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冰冷的感觉袭进了全身。

那鬼东西已经袭进了他五米之内！

苍白诡异的手，正抓向他的咽喉。

如果被这只鬼手抓中，就会像取下他右手一样，一下子摘下他的脑袋！

迎来的是，绝对意义上的死亡。

惨白的鬼手在视线里一点一点的放大，这只鬼手的掌心没有任何纹路，冰冷彻骨的气息从上面绽放出来，渗入到他的皮肤，他的骨髓，他的心底。

死亡的危机感在心底迸发，顾清眼睛死死盯着那袭来诡异的鬼手，心底却，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他，在倒数！

5……

4……

3……

2……

1！

随着顾清心底的最后一秒默数，忽的咔擦一声巨响。

那块板砖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雨棚再也承受不住，骤然坍塌，一大片凌乱的积雨水猛地浇下，准确无误的浇在了裁缝鬼身上！

被这片积雨水淋中，动作迅猛骇人的裁缝鬼竟像是蜡像一样被定格住了！

“老头！”

顾清大吼一声，在数十只空洞眼睛的诡异凝视下，他侧身避开那原本不可能躲开的鬼手，左手一板砖狠狠砸在盖在了裁缝鬼的脑袋上！

板砖如同嵌入棉絮一般猛地嵌入了裁缝鬼的脑袋里！

随即，板砖触碰到了一个坚硬至极的物体。

虎口一阵剧痛的炸麻，顾清嘴角却勾起了笑容。

有机会！

不知何时，赵无眠已然来到了裁缝鬼的身旁！

璀璨刀光！！

骤然落下！！

一道黑影在空中几个旋转，啪嗒一声，砸落在巷道最深的积水中！

月辉洒落，照拂而下。

浅黑色的雨水把惨白鬼手浸下了大半，但其中诡异的气息丝毫没有减退，反倒让整摊积水都变成了深黑色，逐渐腐臭起来。

而，裁缝鬼的身体也缓缓软倒下来，倒在地上，再没了气息。

整个巷道，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两个男人的……大口喘气声。

成功了？

巷道里似乎再也没了动静。

赵无眠盯着看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异变，整个人像是泄了气一下子疲软下来，直接靠墙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这是什么鬼东西？”

那边的空地上，少年撑着膝盖，同样喘着粗气，扬头冲他看来的眼眸里，全是猩红的血丝。

赵无眠尝试平缓呼吸，顺带仔细审视了下少年。

半晌，他得出一个绝望的结论。

这小子比我长得俊……赵无眠酸溜溜的想着，才解释道：

“是一只名为裁缝的鬼。”

顾清并没有说话，反倒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裁缝”、“鬼”这两个字眼。

“你似乎知道这东西怕水？”

赵无眠的呼吸逐渐平稳，语气里有些疑惑的意思。

他并没有给顾清仔细解释，反倒先眯起眼睛，打量顾清。

他见过很多驱鬼人，那些人身上，大多充斥着阴暗诡异的气息，而这小子身上的气息，干净的像是一张白纸。

显然不是驱鬼人。

但偏偏这么一个普通人，居然敢面对未知的恐怖生物？

赵无眠深深的看了一眼顾清。

顾清的目光同样看着赵无眠，心中也有思虑。

他已经猜测出赵无眠似乎是某些特殊组织的成员。

兴许，他有办法能够接上断手，能接触这种灵异事件的人并不会是普通人……顾清无声想着。

思索了下，他决定将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

“你第一次出手的时候，在雨棚上跃下攻击它的时候，成功让他停顿了一下。”

赵无眠回忆了下，轻轻点头。

“我起初以为，那是你直刀的能力，但似乎后续你对它的斩击，并没有造成同样的效果。”

还以为是这东西习惯了我的攻击模式……赵无眠老脸偷偷一红。

“而且，以这东西的防御能力，分明可以出去祸害人，没必要只躲在巷子里，除非……怕水。”

说着，顾清指了指头顶，眸光认真：“而今天，是雨天。”

我怎么没有想到……赵无眠心里有点发酸，脸上面无表情，甚至还赞许一句：

“有点东西……不过，那你怎么知道如何破开它的防御？”他不动声色的问道。

“这是我的猜测。”

顾清轻声解释：“之前看你的直刀，虽然能够切入它的身体，却不能造成伤害，我就在推测，是不是因为这东西有某种特殊的防御机制。”

“比如，只能同时防御一个地方。”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没错，它只能防御身体的一处，而这时候攻击它的另外一个地方，它没办法进行第二防御。”

说完，顾清的脸上有些侥幸的笑容。

你光靠一个猜测，就敢搏命？……赵无眠心头震惊。

如果说刚才是对少年的观察力有些酸，现在则是对他的勇气感到震惊。

好敏锐的观察力，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帮我分析的话，岂不是如虎添翼？如鱼得水？如鲠在喉？

好一个胆大心细，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帮我去跟鬼战斗，岂不是如虎添翼？如鱼得水？如鲠在喉？

等等，他都做了，那要我做什么……赵无眠突然发现了漏洞。

沉默了下，赵无眠忽的嘴角一咧。

那当然是在后面加油啊。

“不错，你通过了我的考验。”起了招安心思的赵无眠，微微一笑，故作高深莫测的说道。

但他忽然一愣，他没从少年的脸上找到任何的惊讶或者诧异。

“你不惊讶？”

“这肯定是场考验，否则一个专门抓捕鬼的人，怎么可能连这些都意识不到。”顾清理所应当的说道。

赵无眠：……

你清高，你了不起……受了打击的赵无眠，在心头偷偷抹泪，脸上却有些严肃：“那，你愿不愿意加入半神？”

他的理智，赢得了赵无眠的尊重。

“我还一个问题。”顾清并没有回答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那里空空如也。

赵无眠隐约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如果，这只鬼可以把肢体缝补到自己身上，那是不是意味着……”

顾清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

“也能利用它，把手接到我的身上？”

赵无眠险些绷不住了，内心的震惊愈发强烈。

他竟然根据旁枝末节，推测出了驱鬼人的部分能力？

“你猜测的不错，鬼的能力是可以被利用的，而半神之中的驱鬼人，正是驾驭了厉鬼的存在。”

赵无眠重新审视了一下他，沉声道：“我是赵无眠，你的名字是……”

鬼的能力是可以利用的、驱鬼人……顾清默默记下了这句话，随即脸颊绽出几分笑容。

赵无眠的眼神，说明自己成功获得了他的重视。

“顾清。”

赵无眠看了他一眼，无声的记下顾清这个名字，他收回目光，目光稍肃：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解决这个裁缝鬼。”

“好。”顾清点头。

两人同时看向了巷子的另一头，随即，一齐瞳孔剧缩。

刚才分明躺倒在地的裁缝鬼，竟不知何时消失在了原地。

两人心头同时升起一个恐怖的想法。

它没死？

裁缝鬼刚刚分明还在原地，怎么可能……赵无眠脸色一黑，迅速看向另一边。

那原本深陷在积水里的鬼手，竟然也不见了！

两者，都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原地。

而此时的头顶，夜晚放晴，天幕干净，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下雨迹象。

也就是说，现在天气放晴，裁缝鬼能够走出巷道了！

“你在这里等我。”

赵无眠脸色一凝，转头飞速对顾清说道，然后，用好不容易积聚的力气，再次追了过去。

很快，他逐渐远去，巷子里又只剩下顾清孤零零的一个人。

“嗯……”

目送他离开后，顾清眉头微皱。

赵无眠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一方面是信任，另一方面，既然这只手不是裁缝鬼的本体，这里会相对比较安全。

只是，

这里真的安全么？

他侧头，看了一眼平静如水的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