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功德乃至善之道。

所谓功德，乃是世间最为罕有之气，不像灵气一般，在位面之中唾手可得。

这功德，最是无色无味不可捉摸之物。

要修这功德，必须牺牲自身承受众生之苦，还须心中没有一丝得失的念头。

功德乃是成仙大道，功德圆满之人宝相庄严，毫无缺漏。

而要像这尊者一般，抬手挥出具象功德的，说不准已然身合大道，摸到了仙道门槛。

方子期跟随尊者进入了砺魔井中，只觉前方魔气尽去，甚至于周身魔气一时之间难以侵入。

好深的道行！

玄三先前要他一定要按照尊者的吩咐行事，尽量保护尊者平安。

然而现在看来尊者又哪里需要他的保护。

两人很快落入甲层之中。

方子期看着尊者手中灵光一动，十几把青铜钥匙落在了他手上。

伴随着尊者沿着青石甬道越来越深入，魔气越来越浓重，浓重到方子期感觉眼中一阵模糊。

尊者手中灿金降魔杵“珵”的一声敲击在地面上，顿时功德神光席卷开来，沿途魔气刹那间消散。

尊者看了眼眼前魔气狂涌的青石天魔狱，不禁悲叹了一声：

“生灵涂炭啊！众生皆苦，何必横生争端呢？”

方子期催动洞虚灵目，这才发现眼前的青石天魔狱竟然呈现一种极为诡异的青紫色，仿佛附骨之疽一般的魔气攀附在狱墙之上。

“桀桀桀！”

非男非女的狂笑声回荡开来，方子期只觉脑海之中仿佛被针扎一般刺痛，随即恐怖的振动如潮水般蔓延在识海之中。

这天魔狱里的天魔竟然能以灌脑魔音冲破禁制伤人！

方子期顿时发觉自己近来还是太低估甲层天魔了，努力催动神识这才缓缓恢复神智。

“天魔一族与界内生灵生来就是死敌！”

非男非女的怪异声音隆隆作响。

尊者长叹了一口气，念动法咒，刹那间万千符文在其周身化作八卦图纹。

他轻叱一声，只见八卦之中一条金龙冲出，刹那间撞进了天魔狱中。

“灵空！你这老不死的东西！”

浓厚魔气顿时紧缩起来。

尊者挥手一道金光落在方子期身上，功德化作光罩护住方子期周身。

“随我来。”

方子期不敢多说，心中却是忐忑至极，不过一看见尊者背影，便心中一安。

青铜钥匙插入狱门之中，只听“啪嗒”一声，狱门大开，一股魔气携带着极为深重的煞气袭面而来。

尊者眉头一皱，手掌似急实缓地推出。

刹那间魔气如漏斗一般灌入尊者掌心之中。

下一刻，魔气骤然间再次从其掌心中喷涌而出。

“啊！灵空，我与你本为一体，若是我死了，你岂能独活！”

方子期步入天魔狱中，只见一道人影被强横的魔气洞穿，又被无数极度粗大的灵光锁链困住。

这天魔……

竟长得和尊者一模一样。

尊者看了眼方子期，叹了口气：

“它是我的心魔，当日我把他锁在此处，没想到今日却成了祸害……”

方子期点了点头。

斩除心魔一事本来就凶险无比，只因心魔与本体几乎无二，而且斩心魔之事若是行之不当，还会让心魔跑出天外化作天魔。

方子期双眼之中洞虚灵目光华闪动，只见眼前天魔虽说被魔气洞穿，然而却悄然之间在将魔气回收。

天魔并无致命之处，只能瞬间抹杀其全部黑雾方可将其杀死。

尊者看着方子期的双目，顿时惊异出声。

“竟能洞穿虚空？”

说罢，他手中灵光闪动，化作一道灵力大手，裹挟着庞大功德向天魔按下。

刹那间，天魔来不及发出哪怕一声，就被灵力大手碾作魔气，又被功德碾压化作乌有。

恐怖如斯！

方子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般抬手抹杀甲层天魔的手段，只怕炼虚境修士也远远不及吧……

不过他忽然瞳孔一缩，眼中一抹黑气电射而来，急速放大。

而尊者显然是没有发觉。

方子期一咬牙，抢过青铜钥匙，随后一把把尊者推开。

黑雾骤然间冲在他周身功德光罩之上。

趁此间隙，方子期识海之中全部神识早已严阵以待，化作无数道神识盾牌层层叠叠。

“咔”

功德光罩破开了一道口子，天魔黑雾钻入了方子期脑海之中。

这天魔前身乃是尊者心魔，强大至极，刹那间只听识海之中一阵“噼里啪啦”的爆鸣声响起，一层层神识盾牌应声而碎。

不过，凭借着洞虚灵目，他还是争取到了一丝反应时间。

“咔”方子期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用尽全力按下手中青铜钥匙。

刹那间四周“铮铮”声大起，肃杀之气迎面而来。

与此同时，青铜钥匙也是应声而碎。

这青铜钥匙的激发也有讲究，若是寻常激发，大阵就寻常运转，若是直接捏碎，大阵自然要凌厉几分。此时面对生死危机，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尊者双目一凝，双手掐诀，腾空而起，手中功德如娟娟细流一般涌出，化作一道净瓶模样。

只听“噗”的一声，尊者一掌将功德净瓶按入方子期脑海之中。

方子期浑身上下一股沛然之力震荡开来，与此同时，他的识海之中忽然显化出来一道功德海，把他的神魂掩藏起来。

天魔呼啸而来，毫不犹豫地撞入天魔海中。

方子期目眦欲裂，眼见着功德海中涌起千层波涛，而眼前的灿金大剑还差一丝就要成形。

他一咬牙，吐出一口精血，刹那间盘坐着的元婴起身抱起神魂离体而出，向着灿金大剑奔去。

心魔扑了个空，被功德海净化了个七七八八，转眼间从方子期头顶中冲出。

“哗”

灿金大剑携带着巨大声势斩下。

“噗”

青蓝元婴和天魔一同被灿金大剑贯穿。

方子期抬手收回元婴，只觉识海之中一阵刺痛。

虽说这玄黄大阵只针对魔气，然而那煊赫大剑穿过元婴的刹那还是伤及了方子期的神魂。

不过天魔随即被化作了灰烬，方子期也终于是逃过了一劫。

“多谢小友！”

尊者在一旁感叹着俯身请谢。

方子期摇了摇头，

“若是尊者受伤，我身为操刀使难辞其咎。”

尊者脸上浮现出一抹会心的笑意。

“小友不知，我这心魔若是再入我识海之中，必然是两败俱伤。小友此举，让我永世受益，轮回之中与你已然有了羁绊。”

方子期看向尊者，似乎能看见其头顶有五十丈功德毫光。

轮回之说玄之又玄，对于能看见眼前此状，方子期也是摸不着头脑。

“尊者，我有一事想问。”

“你说。”

方子期缓缓说道：

“这虚空之中，是否有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尊者一笑，没有说话，只是挪开视线，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砺魔井。

而方子期也是在他眼中，看见了一片虚空。

见此，方子期顿时心神大振，虚空果然并非虚无，要不然怎么可能印在尊者的眼中？

与此同时，方子期只觉神魂之中一道本源颤抖起来，似乎想要呼应虚空。

“天意如此！合该你得到这天大机缘。”

方子期听到尊者欣喜的声音，就感觉一道功德涌入识海之中。

山水，生灵，位面，虚空……

那功德在他识海中不断衍化，仿佛转眼间显化出众生万物。

方子期看得眼中发直。

随后那功德所化万物纷纷涌向他的神魂，在他神魂之前化作一道画卷。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抵抗的吸力从方子期神魂之中吸出一道尚且蠕动着的紫黑色阴邪之气，打入画卷之中。

随后画卷之上有淡淡玄黄之气涌出又涌入，神妙无比。

方子期抬眼看向画卷。

只见山水生灵苏生过来，在画卷之中循环往复，而山水生灵之外，无垠虚空之中，

心魔呼应虚空，吞吐混沌之气，逐渐壮大。

混沌之气！

方子期下意识地认出了那灰色气息。

此物分化阴阳，是最为本源之气。

不过片刻，方子期顿时有了几分明悟。

不过识海之中一阵刺痛传来，方子期心知观想画卷劳心费力，于是离开识海。

就见到尊者嘴角笑着看向他。

“我截教自从四散隐居之后，一直游荡于虚空之中，却迟迟未能抓住这混沌之气的契机。没想到小友神魂竟然有虚空烙印，真可谓是天命！”

方子期自然明白尊者什么意思。

他就在位面破灭前的刹那踏入飞升天门，一脚踏出就来到虚空，因此得了烙印。

但凡他快上一丝，慢上一丝，要么烙印在那眼看破灭的灵界之上，要么飞升其他灵界，便没了今天的机缘。

“多谢尊者赐图！方子期感激不尽！”

方子期由衷感谢。

尊者笑了笑，摇了摇头，

“你我本是互相成全，不必称谢。”

说罢，尊者一挥手，四周破败的狱墙转眼间恢复。

“此间威胁已除，魔气难以控制，你先回到地面。”

方子期再次拱手，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方子期立于砺魔井外，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只觉海量魔气狂涌而出。

不过尊者的气息有如定海神针，岿然不动。

——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