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一阵火辣辣，祝如意分明听懂他的嘲讽，这股西伯利亚寒流不开口则罢，开口便是毒舌。

浑浑噩噩下车，直至车开远了，祝如意浑身的鸡皮疙瘩还没缓过来，沈君生从来都是淡漠寡言却精准毒舌的。

沈家祖辈经商，扎根桐城，来到他这辈已牢牢占据桐城房地产开发半壁江山，放眼桐城，无人不晓君康地产集团，更无人不知掌权者人称钞票收割机沈君生。

对，沈君生人生的最大乐趣是赚钱，最大的爱好是工作。

送走祝如意，沈君生的酒也醒了大半，半降下车窗，晚风吹散她残留车厢内的几分汗味。

年长她七岁，打小所有人都戏称她是他的小老婆，她蹒跚学步穿公主裙时他已经背上书包规规矩矩上学，她捅蜂窝摔蟑螂恶作剧时他已是享誉校园的翩翩少年，她逃课流连网吧酒吧时他已稳稳接住命运的指环成为指点君康的总裁。

爷爷钦点的婚姻，他接受，无关情爱，只为承诺。

君康半壁江山占据他所有生活，背负家族重任，婚姻在他眼里连调剂品都不是，娶谁也是娶，她再肆意妄为，也不过是她的自由。

蹑手蹑脚，祝如意潜伏回位于二楼的房间，站在浴室镜子前她才呜呼哀嚎，腰还是小蛮腰，胸也还是她骄傲的胸，但脸上的妆七零八落，眼影像煤球晕开黑成国宝的标志性眼圈，头发乱成鸡窝，哪儿还有青春少女的娇俏。

卸妆洗漱护肤又刷了会手机，祝如意在天边泛白时才睡去，这一睡，直接睡到日落西山，完美演绎了无业游民的了无闲事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惬意。

“睡好了？过来吃晚餐，爷爷让厨房给你做了姜葱鸡和糖醋排骨。”

祝如意下楼便看见了坐在餐桌主位上一袭藏青色唐装白胡子光头的老头。

她爷爷，祝福来。

“嘻，爷爷！我就是闻着味醒的。”祝如意笑盈盈坐到祝福来对面，狡黠的星眸瞅着祝福来的脸色，见他笑眯眯宠溺地凝视着自己，当下松了口气，沈君生是有念丁点儿情分没有将昨夜的英雄事迹抄送爷爷？

见餐桌上只摆了他们爷孙俩的碗筷，祝如意猜测碍眼的一家三口今晚都不在家，心情更愉悦了。

“都是你爱吃的菜，爷爷早上起早专门去挑的鸡和排骨，你多吃点。”祝福来夹了个鸡翅放到祝如意碗里，“吃完收拾行李，今晚搬去君生那。”

鸡翅堵住喉咙，祝如意差点噎死，“咳咳咳”叫嚷了起来，“爷爷，你怎么赶你宝贝孙女走！”

祝福来两眼一瞪敛起笑容放下筷子，“当初领证就约定了你毕业就得搬去俩人同住，昨晚你的毕业聚会玩得不开心？动静可闹得不小。”“爷爷老了，管不动你了，让你老公管管你。”

祝如意觉得自己是一条小狗，爷爷把绳子交给沈君生，她便被牵走了。

晚上九点，一红一黑的一大一小行李箱随她站在陌生屋檐下，可怜兮兮。

将近一个小时后沈君生才回家，见到屋檐下的素净女孩和黑红行李箱，眉宇有几秒的错愕。

祝如意努努嘴，忘了他们要搬一块住的不单单是她。

唯恐他不记得自己的身份，祝如意从包里掏出结婚证晃了晃，解释自己空降的缘由，“嗨，沈君生，爷爷让我搬来和你同住。”

明明是七岁的差距，祝如意对他从来都是直呼其名，喊哥没有那么熟，喊老公更不熟。

脸上纹风不动，沈君生心底讶异她随身携带结婚证的操作。

点点头，沈君生几步走来，指纹开锁，推开门侧身让拖着行李的祝如意进去，顺势录入她的指纹并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和微信。

两百平的别墅装修简洁犹如空房，祝如意很自动自觉地给自己选了客房，搬到同一屋檐下并不表示俩人要睡同一张床，祝如意为自己的认知洋洋得意。

客房衣柜足够大，祝如意将带来的衣服洋洋洒洒挂了大半个衣柜，又将瓶瓶罐罐的化妆品摆满桌，换上自带的草绿色床单被罩摆上陪睡的小猪佩奇，满意地发现原本冷冷清清的客房多了抹人间烟火。

祝如意冲了澡才踏出房门，见书房门半敞开，沈君生正背对着门讲电话，一口流利的伦敦腔英语。

祝如意咂舌，她素来没有语言天分，英语向来是中国式的拼装，一个人出国凭的是翻译软件。

学霸与学渣的天渊之别。

厨房干干净净，厨具光洁如镜，但油盐酱醋齐备，祝如意脑壳短路，分辨不出沈君生开不开火做饭。

拉开冰箱，除了矿泉水还是矿泉水，祝如意拿了瓶仰头就灌，冰冰凉凉，瞬间秀眉飞扬。

讲着电话拿着水杯踏入厨房，蓦地短袖短裤丝绸睡衣的苗条身姿映入眼帘，亮白长腿下颚微抬红唇吸水，沈君生脑海有一秒的空白，旋即敛下眼眸，向对方交代了几句便挂断电话。

“你的冰箱怎么什么都没有啊？你不喝牛奶也不喝啤酒吗？”大咧咧地放下矿泉水，祝如意看见了冲澡后白T恤黑色休闲裤的沈君生，清爽英俊。

沈君生放下水杯，长臂绕过祝如意身侧，拿起烧水壶倒了半杯温开水，“清洁阿姨隔一天来打扫一次，你需要什么列个单放餐桌，她会采买。”

除非应酬，沈君生对酒能不碰绝对不碰，水杯装的永远是温开水，良好的老干部作风。

偷偷撇了撇嘴，祝如意低头捣鼓手机，“我在线买就行了，半小时就送到了。”买了酸奶又买了啤酒，祝如意还买了大堆膨化食品，薯片饼干可是啤酒的最佳搭档。

单手插兜，沈君生安静地喝着水，见祝如意低头刷手机，灯影下皮肤白嫩，素净着一张巴掌大的脸，刚洗过的头发松软地散着，几缕垂落在耳旁，彰显着她的青春靓丽，与昨夜派出所的妖艳判若两人。

除去三个月前领证见了一面，沈君生其实也有将近六年不曾碰见祝如意，脾性狡猾的妙龄少女愈发肆意张扬，而他忙着百步穿杨逐鹿中原。

愉快地点完外卖，祝如意抬头对上沈君生黑漆漆的双眸，眨眨眼，没心没肺地捡了个话题，“爷爷说我们俩得住一块，但我们俩没熟到睡一张床对吧？”

婚是结了，但心知肚明根本不可能突飞猛进一路高歌恩恩爱爱睡一张床，祝如意觉得还是坦坦荡荡挑开好。

“可能，也许，哪一天我们就离婚了呢。”祝如意默默地在心底补一句“爷爷资产过户了立马离婚”。

喝完最后一口白开水，沈君生放下水杯，双手插兜，就那样蹙眉凝着这个小姑娘，“哪一天就离婚了？”

沈君生没过多去思考婚后生活，当然也没思考离婚这件事，娶谁是娶，他似乎，没存离婚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