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徐泽在床上躺稳了。他偏过头凝望着空荡静谧的门口，默默待了片刻，随后低头拿起摆在柜子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准确无误地转播到林艺他们的直播间。

右上角林艺的脸几乎贴着摄像头，并无血色的唇微微抿起，低头捣鼓着自己的键盘。

“大家晚上好啊，欢迎一下我身旁这位第一次来我们直播间助播的嘉宾，林艺林老师。”

“粉丝都知道，为了代言人林老师助播的事情，我们已经预热了很久……”

起初是女主播在热场，再到后来鱼贯而入的林艺粉丝，直播间的人气热度被轻而易举带上首页。整片弹幕区域几乎都被林艺粉丝占满，开始疯狂刷屏、带节奏，势头一度正盛。

林艺虽然人气高，拥有一线的流量但脾气不好。

他纵容自己的粉丝与其他艺人家的粉丝掐架，将粉丝看做维持自己一线流量位置的工具人，熟练的控评、炸场、带节奏，前后不知道祸害了多少新生的鲜肉艺人，有时甚至连林艺本人都控不住场面节奏。

以致，某位宿主林艺看到如今这“大场面”，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来，我们请林老师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女生斜眼向他望来，安抚地冲他微笑。

“额，大家好。我是林艺。”

说话的声音打着转，带着轻微的颤动。林艺当前的窘迫显而易见，而看到他这幅姿态女主播主动开始控场，原本横在她屏幕右边的直播间弹幕区，被其最小化挪到了显示屏顶部。

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他看不见如洪流一般的弹幕区，过了会儿自然而然平静下来。

虽然最小化了弹幕区，但依旧抵不住有人刻意把话题往别的方向带。

何况#林艺片场中暑#这条依然挂在热搜上，如今他又是顶着一张病态白的脸蛋坐在摄像头前，经镜头处理以后更显得他面无血色，整个人就跟那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

本来呢他该没空去看弹幕，可谁想到这游戏是个卡牌竞技类的，说白了就是无聊。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不论他看几次弹幕，总有不少人在给王琦泼脏水。

“得，各位老爷别骂了。”林艺滑开鼠标，把麦迅速往他嘴边一挪，嘚吧嘚：“你一嘴我一嘴的，让你们的键盘休息一下成吗？我就只是一个中暑而已，怎么还能扯到阴谋论呢。”

“就，就这个什么……撅鱼，你这用词还挺新鲜哈，我中个暑你都能给我扯出，阴谋论？您这词汇量不低啊，能给我细讲讲吗，我还挺好奇你这个阴谋论的，咋恁能吹呢？上辈子吹牛发家的吧。”

旁边的女主播冷不丁被林艺打断，转头望向她身侧这名青年欲言又止。

林艺的视线由上而下又叫他看见一条骂人的弹幕，这回是专门指名道姓地骂他，“还有那个谁，就那个骂我家人的。不是，您家里祖安几代啊，您嘴皮子这么溜一看就经常在网上重拳出击。”

休息室里的徐泽看着这幕，那双倦怠的眸子蓦然间亮起，带着丝难以言表的惊诧。

林艺：“哦，你还想和我线下碰一碰？老子这么尊贵的大明星，是你想碰就能随便碰的吗？您觉得您配吗，一上来就问候我家人我可谢谢您嘞。您这么热情要不我再给你颁个奖……”

——宿主，你再不停人设就要崩了。

啪，直播被人中途掐断。

女主播摘下她头上的耳机，朝林艺的方向瞥了眼。接着，二人身后紧闭的那扇门突地打开，有人伸长了脖子脑袋探进屋内，视线正对着林艺似乎有意叫他出去。

“干嘛？”林艺靠着椅背，一只手扒下耳机，“还有一小时，没直播完呢。”

“先暂停，”他身旁的女主播答道，“他们找你可能有事，你出去看看再决定要不要回来继续播。”

话说到这份儿上，林艺终于后知后觉自己身为一个公众人物，不应该和粉丝对骂。

哦，那不算粉丝，顶多是一个黑粉。

徐泽刚从楼下上来，就在林艺对骂的正起劲那阵子，他杵在屋外还听了个结尾。

徐泽：“你今天中暑，果真是把脑子给落在医院了。还祖安几代，你要不要算算你今晚热搜第几。”

外头闹哄哄站了大片人，徐泽立于距他最近两步路的位置。

林艺快步迈出直播室，看着周遭众人依然面不改色：“我怎么了，他骂我家人。再说我那也是友好的询问，我骂人了吗？这不能啥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我的锅都马上背不住了。”

男二的锅他一股脑全接过来，不能连问候家人都替人接了吧。

——滴！林岳好感度-105，请宿主再接再厉！

神特么再接再厉，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有偷偷看他直播，这不是自己找膈应。

自顾自地解释完，林艺回身准备折回屋里，不防却被最近的徐泽伸出手拦住，对方颇为好笑地直直望着他，弯起眼睛问：“都这点了，你马上就要窜上热搜，还想回去播呢。”

“你到底是真没脑子还是装的，可少折腾了。”

“林老师，”有个工作人员小跑着过来，“你今天状态不好，要不然直播时间再定吧。”

“不啊，”说着，林艺原地转了一圈，自信开口：“我好得很，一点都不差。”

徐泽：“……”

被人陪着笑脸轰出楼，林艺在外面吹了两分钟的夜风，又在徐泽车里眯了会儿。

方茜终于在十点钟前后姗姗来迟，顶着一头湿哒哒的头发找人，徐泽看见赶忙摇下车窗呼唤人过来。车里的林艺几近睡成死猪，而被人占着座迟迟不得动身的徐泽，毫不留情地伸手摇醒他。

“他怎么在你这儿？”方茜看见阴影中的林艺，蹙起眉问。

“他再怎么说好歹也是你们宏兴的摇钱树吧，就不能找个好点的医生看看，别让他跟个智障一样。”徐泽靠在车窗边上，昏黄的路灯灯光倾泻而下，勾勒出异常清晰的脸部轮廓。

林艺：“你这人，当着我面就骂我是什么操作，你简直无法无天。”

听到林艺说话，方茜整个脑袋都嗡嗡响，急忙绕到车门那侧把人揪了下来。

徐泽的视线追随着林艺背影，他的目光直到人下车才懒洋洋扫过一旁的方茜，然后别开头吩咐司机开车，连句道别的话都没留下。

方茜领人穿过马路，到车前把林艺安排在驾驶位，自己则去开副驾驶的车门。

“看啥，你还指望我给你当司机。赶紧开，回公司。”方茜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