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明当道士(不关粥粥的事小说)免费阅读

周弘衍醒了,不过他还不如睡死过去。

苏醒之后的他倒是真真正正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出家人了,他变得头脑呆滞,动作迟缓,连普通老人都不如了。

周弘衍被“曲阳”打败又气昏这件事传出去后,不知怎的全安插到陈观身上去了,越传越变味儿,变成了一个新晋金丹越境两阶斗败了老资格元婴,从青阳传到池州,又从池州传遍江南西道,假以时日,怕是辽东道、岭南道、四川道的人都知晓了!

他的失败既说明了对方的厉害,又说明了他的废柴。

自己的儿子也斗法失败,被人杀了,杀人者还来到他的宗门成了护法长老?

如今,周弘衍已经在池州府成了笑话的代名词。

许多曾经的故交好友也不来看望,仿佛在同一时间都收到消息,与他断绝了来往,往昔人声鼎沸的宗门,此时大家都默然无语,有人庆幸,有人惋惜,也有人恨他入骨。

不过也有例外,十月十八日这天,青阳宗迎来了一位客人——

青阳县令,宋济。

在陈观尚未发迹之时,从一阶筑基到二阶炼体,再到三阶炼气,每逢破境都会有衙门里的人来送礼,美其名曰贺仪,实际上这不多的钱财物什也要被扣下一层,到他手里只剩下汤汤水水。

但有总比没有好,这也是朝廷对修行者的一点奖赏。

而当他在刚破境金丹之时,本以为还能收到贺仪,却没想到等了大半个月也没收到,只听人说是在县衙门外的布告栏上写了句——

“九华山十王峰散修陈观于昨日缔结金丹。——大明万历三十六年九月初三。”

就这?

而他当初就是为了这点贺仪找上门去,结果人家关门不见,气得陈观想当场砸了他的县衙。

幸好后来知道这是一场误会,是下面的人私吞了。

...

“师弟,宋济此次上山,他可不是县令,而是以巡道使的身份登门,按职级来说和你这个护法平级,啧啧,老东西这回有心了...他过会就到,你们慢慢聊,为兄先走一步......”大师兄一边说一边抬腿往外走,他准备去扫荡藏经阁,没空看他们扯淡。

通常来说,一县之地的主官是县令,而副职则是巡道使,这个职司是专为道门而设,该官职本意是监督道门行事,处理儒道两家的摩擦纠纷和往来事由,朝廷在各地均有设置,没什么实权,一般是由主官兼任。

县令对应青阳宗宗主,而巡道使则对应传功、执事、护法三大长老。

看来姓宋的有心了,连地位都不敢比他高,陈观暗自思忖道。

很快,儒道两家的非正式会晤就此拉开序幕。

宋济刚进山门,就见到一年轻道士站在棂星门前,身后还负着剑,料想他就是斩杀周元泽,力挫周弘衍的少年英豪,当下不敢怠慢,满面春风的走了过去。

陈观也是一脸堆笑,一路指引,将他迎入自家小院。

众道士见宋县令登门,如蚁附膻般地围了上去,心道他是来看望周宗主和吊唁周大公子,谁能料想这老家伙只字不提,只跟着陈观走,连他们的热情招呼都不放在眼里!

周炎也在人群中,他望着陈观宋济远去的背影,咬紧了牙,指尖深深地嵌进肉里。

宋巡道见了陈观后,心觉对方身上的气场十足,谁能想到他是野道士出身?原本腹稿万言,真一见面,只能笑眯眯地问了一通好。

二人此次会晤,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见到他之后,陈观也不打算提先前破境金丹的贺仪一事了,一是显得自己气量狭小,二是这么一说难免会有嫌隙。

闲聊一通后,宋济也丝毫不提周家父子一事,既然不是来兴师问罪为他们出头的,陈观自是不能对他摆臭脸,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不过宋济极想知道此事内幕,没能目睹第一现场的他这几天全是听的传闻,说什么的都有,他也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深谙官场之道的他早就知道,但凡能做到杀了人家二代,还能占了人家窝的人,背后必定有他想象不到的背景。

他也曾鲜衣怒马,年少轻狂,甚至也犯过杀头的死罪,但依旧活了下来,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他叔父是兵部郎中。

官大不大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权力够不够大,能不能给别人想要的东西。

世上没有解不开的局,只有不够硬的背景。

更何况与他同来名为曲阳的老道士,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宋济虽说没入修行,却也知晓修行界一向是实力说话,无论是道士、散修还是妖修,只要你修为通天,没人敢放肆。

一番虚与委蛇的客套之后,宋巡道还在盘算着要不要去看看周家父子。

而初登高位的陈观还在慢慢习惯这种优越之感,与人讲话既要让他觉得如沐春风,又要让他心生敬意,这一切的倚靠可不是裙带关系,而是他杀了周元泽,斗败周弘衍的资历!

就凭这点,宋济看向陈观的眼神中皆是惧意。

这个道士太可怕了!

一天之内做了这么多震惊世人,传遍池州的事情,不但没有身陨,反倒是成了护法长老,这得有多大的能量才能做到啊!他叔父不过是五品郎中,就能认识那么多道门高士,帮他摆平麻烦,可他当年若杀的不是小道士而是周元泽,他都不敢保证能不能全身而退,更别说骑在人家头上拉屎了。

想及此处,宋济冷汗涔涔。

以己度人,宋巡道在言谈之中更是加深了对陈观背景的猜测,暗自思忖道:若是这小子暗地里的背景是我朝廷中人,是中央大员,那保不齐身后至少站着个左侍郎!转念又想,左侍郎怕是不够,六部尚书的能量应该可以,只是不知是哪一家呢?会不会是礼部的温大人,听说这个老家伙是道门出身...

陈观见他陷入沉思,点醒道:

“宋大人在想什么,这么着迷?杯中茶都凉了。”

宋济猛然惊醒,低头一看,果然没了热气,下意识地端起杯盏一饮而尽,刚喝完忽然觉得有些失态,尴尬道:

“没事,没事...”

“不敢当...”

“陈长老万万不可折煞在下,在下...在下只是忽然想到陈长老的道场或许该修一修了,江南多雨,又无人居住,怕是会......”

陈观摆了摆手,却是拒绝了,他自知新官上任绝不能做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有害无益。

即便对方甘愿做舔狗,他也不能办这事。

陈观自诩理性,可一旦想到过去种种,他就自动变成了伤春悲秋的感性动物。

宋济见他眉头紧锁,随即止住了话题,二人静默许久后,他估摸着交流结束后该去看看往昔生龙活虎如今只有二两沉的周大公子了,毕竟他生前也给过自己许多好处,总该给他上柱香嘛。

更何况先来见陈观已经是给足他面子了。

陈观从思绪中解脱出来,见他坐立不安,伸出右手食指敲了敲桌子,似笑非笑道:

“嗯?看你这样子......宋大人今天来是要给周元泽...”

正是这一声沉闷的声响,将宋济最后的倔强给敲碎了。

“绝无此事!”宋济慌忙打断,脱口而出道。

“陈长老,我...我,我真的没有...”

“你相信我......”

“我错了,陈长老...”

宋济慌了,明明自己不想这么说,却是管不住求饶的嘴,连带着腿也软了,若不是双手紧紧地抓着扶手,他怕自己直接就跪下了。

陈观心中倒是有点吃惊,他知道对方会否认,但没想到反应得如此激烈,语气也越来越卑微,难道真以为自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明明自己和他平起平坐,这磕唠的,整得像差了几个阶级。

然而陈观不知道的是,早在上山之前,宋济心中就模拟演练了无数遍说辞,以及肢体表情和动作神态,他先前还在想如何能表现出自己的无上威严,如何能表达自己的强硬态度,再佐使之以春风化雨的亲切问候和为他规划未来美好壮丽的蓝图,多管齐下,从而让小道士对自己感恩戴德,从而能够让他们之间的战略关系得到进一步发展......

可话到嘴边,一看到对方摄人心魂的眼神,他就一句也说不出来,总觉得对方所带来的威压让他窒息,甚至超过了他面对周宗主...毕竟和周弘衍说话也不用这么卑躬屈膝。

上一次有这种感受,还是去京城拜访叔父,被他训斥一通。

陈观站起身,宋济也紧跟着站了起来,陈观拍了拍屁股,宋济怔了怔,赶忙跟在身后,为他整理道袍,丝毫不敢吱声。

平等对话不复存在,一次低声下气就意味着以后都是弱者了,宋济在心里哀嚎。

“行了,既然你不是来看周元泽的,那就回去吧,恕贫道不送。”陈观转过头,盯着宋济说道。

宋济被吓得倒退几步,连连点头道:“在下...小人知道了,小人知道了......这就告退...”

说完赶忙钻出房门,一路小跑,头也不回地出了山门,他知道自己若是再和陈观对话,保不准要尿裤子。

陈观远眺,心中一颗石头落地。

他也没想到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期,宋济卑微的模样反而让他体会到了上位者的快感,从他逃出宗门的那一刻起,陈观知道,青阳的这颗棋子已经落入他手。

...

宋济逃也似的离去让一众道士都看在眼里,也让许多人的心中对这个新晋护法有了想法,他们之中甚至有人大胆揣测,青阳宗以后会不会改姓?

其中就有先前搬运周弘衍的两个壮汉,他们都曾是周元泽的下属,亦是周炎的同僚。

不过他们不是本地人,来自北方,所以被其余道士所排斥,他们自然也对周元泽无感,甚至厌恶。

陈观倒不会地域歧视,他觉得北方汉子还更好相处,这几天下来,更是加深了这一印象。

其中个子更高些的名叫董辟疆,河北正定人,身形极其健壮,宛如山岳矗立,陈观估摸着他得有一丈高,约合后世两米。

另一个比他稍矮些,名叫裴安国,河南洛阳人,心思比董辟疆更缜密些,也更会为陈观分忧解难。

他俩站在旁边宛若真神,一身腱子肉把道袍撑成了紧身衣,饶是陈观一米八的个子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不过长得高意味着会常受人指使,要多干活。这不,他俩收到县里传来的消息,说是山下一村落出了妖孽,要去处理,这对于二人来说是家常便饭,不甚稀奇。

陈观一听,却是大喜过望,他正为布道一事发愁,正巧在除妖时机试试如何吸纳民众信力,岂不是两全其美?

正待他们准备下山之时,陈观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