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潇然怔了一瞬。

难道又是那一堆手下弄了送来的？

这事儿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些手下，操心的过了头，几年来可没少往他的账里送女人。他姻缘不顺的确心烦，但他可不是饥不择食的人，怎么送进来，自然便怎么丢出去。

在三年前，还为这件事情动了一次军法，之后那伙人就消停了许多，再没人敢送女人给他了，没想到今天又来。

楚潇然暗忖，应该是东海公主这门亲事出了问题，手下们又来“热心的关心”他了。

楚潇然看都不看，直接低喝：“滚出去！”

岂料，床榻上的女子文丝微动。

楚潇然剑眉紧拧，大步走过去，只看到那女子的长发海藻一样的摊开在青灰色的行军榻上，明明是相近的两种颜色，那头墨发却奇异的亮眼，更亮眼的，还有墨发之下漏出的半截玉一样的脖颈。

玉生烟。

楚潇然的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这么三个字来。

楚潇然愣了下，自嘲一笑。

真是见了鬼，行军多年，他自诩大老粗一个，竟然也会暗戳戳的拽文了？

不过……就算这个女人头发颜色很亮，脖子很漂亮又怎么样？他一向不是随意将就的人。

楚潇然冷声说：“你自己不滚的话，可别怪本王丢你出去！”

然而，榻上的女子依旧一动不动，依稀之间，似乎在低声喃语着什么，浑身轻轻地颤抖着。

楚潇然眉心又是一拧，耐性告罄，抬手提起那女子就要丢出去。

就在他接触到那女子衣料的时候，他的手忽然一顿。

好熟悉。

这种十分柔软的触感……和方才在地动之时，他扯住的那个女子的衣料一模一样。

楚潇然坐回床榻上，扯着女子的手臂让她转过身来，只淡淡扫了一眼，眼底不自觉浮起几许惊艳，便是他这样的见多识广，也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真的极美，皮肤白璧无瑕，唇瓣不点而朱，因为不适而紧蹙眉心透着几分惹人心怜。

“冷、好冷……”

床榻上，女子低声呢喃，身子不由自主的蜷缩在一起，额上还冒着点点细汗。

先是在洗澡水里泡了那么久，又被浑身湿透的丢在这儿，娇贵如她，此时已经烧迷糊了。

楚潇然眯起眼眸看了她一会儿，单手握住她的肩膀便将人提了起来，出得营帐，视线扫了一圈，唤道：“王林，你过来。”

“来啦来啦！”

王林原本就躲在楚潇然帐篷不远处偷窥，这才几步上来，却见楚潇然将那女子丢了过来，他一惊，连忙抱了个满怀，纳闷说：“爷，这是干嘛？”

“你送进来的？”楚潇然可以看的很清楚，方才玄素把这个女人交给了王林。

“呃……”王林僵了僵，“属下……属下以为……”

“长点脑子，这个女人非常可疑，先关起来，仔细查，查清楚再说。”

王林一怔，立即正经起来：“卑职明白了！”

王林把那女子带到了一间放置杂物的帐篷里，调来士兵守卫，又吩咐医官前来治伤治病。

要查，自然也要把人弄醒了再查。

……

元锦瑟觉得头昏脑涨，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眼皮也仿佛有千斤重，根本抬不动，耳边传来高低不一的对话声。

“怎么还没醒？这都三天了，你不是说喝两副药就好了吗？”王林皱着眉头看着军医官。

军医官是个小老儿，赶忙说：“照理说两副药也该好了，但这女子身体娇弱的很，这帐篷又太简陋，王副将您瞧，到处都在漏风……”

“那你怎么不早说？你们两个过来，给她换个地方。”

迷迷糊糊中，元锦瑟感觉自己被人拽了起来，之后被丢到了一处尚且算绵软温暖的所在，还盖上了被子。

一开始的那个王副将又说：“快些把她治好，爷还等着问话。”

“是、是……”

元锦瑟意识迷茫，后来他们说什么，便不记得了，脑袋昏昏沉沉的难受，在昏过去之前，她想，自己不是和楚潇然一起困在废墟里吗？

……

主帐里，楚潇然手里握着一片布帛。那布帛纯黑色，上面以金线梭织纹绣着花鸟，楚潇然活到如今，只见过南黎的皇后，他的皇嫂穿过这样金贵的布帛。

而这片布帛，正是楚潇然当夜从那女子身上脱下来做围腰的那件外衫上的布。

“这种布帛叫做凤凰火，产自东海，因为织造的工艺复杂，一年也出不了几匹，除了东海国皇室自己留用以外，也有些被东海送去其余各国做了贡品。”玄素凝眉说。

“她不是东海人。”楚潇然说的肯定，“在废墟中，本王听过她说话。东海国地处海上岛群，那里的人和陆上的人相比，说话是有口音的。”

而那夜的女子却没口音。

玄素说：“可是咱们陆上的几国通商多年，语言共通，单从说话也不好分辨她的来路。”

“如果只靠分辨就能知道她的来路，本王要你做什么？”楚潇然冷冷地看了玄素一眼。

玄素尴尬地说：“属下也想快些查出来，但地动之后，什么痕迹都没了，这个女人又一直昏着……医官诊治了好几日，一直不醒，高烧也不退，太医说是原来安顿的帐篷不好，漏风，那女子身子娇贵，所以……”

楚潇然低垂着眼眸一会儿，忽然说：“如今换到了何处？带本王去看看。”军中医官的医术肯定是没问题的，一点高烧这么久不好，莫不是装的？

“是。”玄素应了一声，带着楚潇然到了地方。

玄素掀起帐帘，伺候楚潇然进去，医官正在喂药，赶紧起身行礼：“王爷——”

楚潇然摆摆手，坐在床边的小凳上，锐利的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到床榻上躺着的女子脸上。

医官低声说：“换了帐篷之后情况好多了，瞧着样子，今日不醒，明日也该醒了。”

“是吗？”楚潇然视线扫过，看到女子的脖子里露出了半截红绳，似乎戴着个什么坠子，便探手过去，拽那红绳。

却在这时，床榻上的女子悠悠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