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崖子白须翘起来，看着一地狼藉，也不知是欣赏还是看死人的目光落在苏一火身上。

“火徒儿啊。。”他的语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猜不透。

身后的弟子们大气也不敢喘，李真挠头表情古怪，也是搞不懂。按照无崖子的脾气，应该早就踩死这种逆徒了，现在苏一火和白云心的命运，还真就只能听天由命。不，听天由命都不行，师父一个指甲盖就能灭了苏一火。

明月尖叫道：“师父！苏一火杀妖使，打碎青铜炼丹炉，还吃了您的飞仙丹！他之前伤了师父，师父既往不咎，现在又做出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这是完全没有把您放在眼里。”

男童清风一声不吭，目光在苏一火和白云心身上来回转着。

苏一火靠在墙壁上，他吃下七粒飞仙丹，浑身难受的想去死。但他吃了飞仙丹是为了活下去，再大的痛苦也能承受。

白云心不敢继续扶着苏一火，给无崖子请安后，就退到了人群里。

无崖子突然道：“火徒儿，你，真吃了为师的飞仙丹？”

苏一火没有说话，他不想说话，他连吐口气都觉得痛苦难当。无崖子一步踏过去，抓住苏一火的肩膀，他看到苏一火脸庞里似乎有血液在流动，呈现出一股诡异的红。无崖子愣了一下，肉疙瘩晃晃荡荡，突然哈哈一笑，“火徒儿，没练好的飞仙丹你都敢吃，真是不要命了。”

明月见无崖子根本就没提杀妖使的事情，惊讶的道：“师父？”

“闭嘴。”无崖子冷冷看了一眼明月，“云心徒儿，你跟我说说刚才发生什么了。”他说话的时候，掌心按在苏一火背上，一股猛烈无匹的修为之力冲进苏一火身体里！苏一火昂起头，吐出一口滚烫的浊气。

无崖子啧啧一笑，“你还真是疯呢。”

白云心立刻道：“师父，明月，明月带妖使过来，说我是师父的外门，外门弟子，还说如果，如果妖使喜欢，可以不用请示师父。”

无崖子眉头一皱，明月怂的退后几步，尖叫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无崖子声音镇住明月，“你的衣服，被谁撕烂的？”

“师父，是妖使。”白云心说起这个事，顿时眼泪汪汪，“火，火师弟为了救弟子，不得已对妖使出，出手。所以才打碎了炼丹炉，火师弟不是故意的，他，他是为了救弟子。”

无崖子提起苏一火，“你就是个筑基，怎么能打碎为师的炼丹炉，这可是天下九鼎之一，可是覆灭级法宝。”他眼中露出奇异，拿过苏一火手里的青石剑，过了片刻，他眼眸剧烈一跳，把青石剑塞回苏一火手里，喃喃道：“本仙竟然看走眼了。”

“师父。”清风上前一步，请示无崖子。

无崖子挥手让白云心退回去，放下苏一火的同时对明月招招手。

明月胆战心惊的走过去，走过清风身边时，明月露出哀求的眼神，清风没有理会。

无崖子笑眯眯的道：“我的好明月，你告诉为师，我让妖使过来看一看天下九鼎之一的青铜鼎，为什么会闹出这么多事？是火徒儿太嚣张跋扈得罪了妖使，还是你言语挑拨，想让为师痛失两个爱徒？”

明月噗通一声跪下，哭道：“师父，不是，不是明月，不是……”

“我养你做童子，是让你做一个能帮我分担一些事情的掌事弟子。”无崖子扣住明月的脑袋，肉疙瘩晃荡起来，他仰头深吸口气，“你真让为师失望，妖使不能得罪？十万大山算个屁，为师只是让妖使做狗，你倒好，让他在无崖山做人。”

“师父！”明月凄厉的喊叫起来！

清风想说点什么，但看到无崖子的表情，他眼里只有惊恐，那一步不敢踏出去。

苏一火抬起头，看到明月想挣扎又不敢挣扎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明月看到苏一火的笑容，尖叫道：“是你，你这个祸害，你这个祸害！你这个疯子害死我啊！”

砰！

无崖子捏碎了明月的脑袋，血水喷洒，明月的身体软软倒下去。

“又得重新炼了，还得找几个境界上好的替死鬼。”无崖子搓了搓手，转身冲苏一火笑了笑，“火徒儿，你偷吃为师的飞仙丹，该怎么向为师交代？”

苏一火正要说话，全身血管好像爆开逆流，剧痛的同时他喷出一大口鲜血，倒在地上。

意识即将失去的那一刻，依稀听到无崖子在他身边说：“这样也好，或许能把你身上的毛病改回来，看你造化了，能活就直接结丹。”

游戏，可能要结束了。

苏一火在病房里来回走动，旁边摆着零食，但他毫无胃口。这样来看，他大概率活不下去，游戏直接over，他得考虑下一个新游戏才行。

飞仙丹吃了后会是这种结果，他怎么也没想到，更没想到的是，他摘下头盔后才想起来，他在飞仙丹里下了最毒的猛药。估摸着他体内被撕裂的痛苦，都来自于他自己配置的毒药，真是他妈的自作孽不可活啊。

苏一火苦笑一声，自己把自己给害死了，也怪不得别人。

门咣当一声打开，徐青宛带着日记本走进来，还提着一个小笼子，里面有一只小松鼠。

“徐医生，现在麻烦了。”

徐青宛做好记录，皱眉道：“如果游戏结束了，你得开始第二个游戏，这的确是病情加重的情况。不过你也别担心太多，你的游戏世界还是由你主导，或许第一个游戏会让你有一些经验，避免这些情况再次发生。”

苏一火耸耸肩。

“我感觉避免不了。”

徐青宛嗯一声，询问式的看着苏一火，手里的笼子放在桌上，小松鼠在里面好奇的转着脑袋。

苏一火直视着徐青宛，一字一句道：“我感觉，我在游戏里无法按照自己的意志做事，那仿佛不是一个游戏，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这句话说完，房间里安静了那么几秒。

徐青宛和护士都没说话。

“那只是游戏。”几秒钟的沉默后，徐青宛语气加重。

护士也道：“一火弟弟你想太多了，游戏就是游戏，是你的幻……”她突然捂住嘴巴。

苏一火呵呵一笑，“是我的幻觉对吧，只是我们把幻觉当做游戏而已。其实我都知道，我感觉我没病，但我又有病，因为我有幻觉。医生，那第一个游戏结束后，我该怎么开启第二个游戏？”

徐青宛在诊断书上快速写着，“你知道就好，很多病人连这一点都不明白，他们才是重症。你目前看来虽然第一个游戏结束了，但不代表你的病情会加重，你各方面的思维在大部分时候都处于正常状态，顺其自然，第二个游戏会自然而来。”

苏一火苦笑一声，又是顺其自然。

行吧，那就顺其自然。

徐青宛有些心疼的看着苏一火，“你现在的药需要调整，我会给你开一批新的药物，份量和之前差不多。”

“嗯。”苏一火无所谓，吃什么药都差不多，不过上次的药似乎也是换过的。

他不喜欢吃药，更不喜欢吃这些副作用不小的药，只是徐医生和护士都说，这些药都是临床药。只要康复出院了，休息一段时间，这些药物的副作用就会彻底消失。

“对了，这是你父母给你买的礼物，怕你在这里无聊。”徐青宛指了一下笼子。

苏一火奇道：“松鼠？”他绕着笼子转了一圈，松鼠也好奇的看着他。他喜欢小动物，还是父母懂他，以后在病房里就不会无聊的只剩下发呆了。

等徐青宛走后，苏一火悄悄靠近女护士，“姐姐，你说那些药的副作用，是不是就是产生游戏幻觉啊？”

护士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苏一火，好一会才道：“你瞎想什么呢，是不是一个人太寂寞了，你有没有小女朋友，要不要通知她过来看看你？”

“没有，也不需要。”苏一火神秘的笑了笑，这个笑容他在无崖山经常用，但现实里他很少这么笑。

护士收拾东西，打开门走出去，关门的时候又道：“一火弟弟，你要是感觉到孤单寂寞，可以用床头的电话跟我说话。”

苏一火无聊的吹着口哨坐在椅子上，游戏结束了，他也不知道第二个游戏会在什么时候来。

第二个游戏会是什么世界呢？修仙，还是其他的？

无崖山那个游戏，算是修仙世界吗？

苏一火扫了一眼头盔，目光又直勾勾的看着房门口。

他第一个游戏出现时，也就是第一次来到无崖山，他的情绪无法控制，送到医院后，直接诊断为精神障碍。

情绪不受控制，他会做一些自己无法预料，但会伤害别人的事。他也不希望伤害到爸爸妈妈，伤害到其他无辜的人，很听话的和父母一起来到了这家精神病院。

在这里已经呆了五个月，在无崖山也待了五个月，但很明显，游戏里的世界，时间速度明显比现实快。

他有时候在无崖山里过了好几天，但醒来后，徐青宛告诉他，只过去了一天。

他越来越感觉到游戏世界很难掌控，他明明是这个游戏的‘制作人’，这游戏的一切都因为他而出现，可他却不能掌控。

游戏肯定不是真实的，他百分百肯定。

他要如何掌控游戏世界，不让这一次的悲剧发生呢？他要康复，就得把游戏控制好。徐青宛也告诉他，保持一个游戏继续下去，最终认清游戏本质，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他脑海里天马行空的思维，就能出院了。

可如果一旦第二个，第三个游戏接踵而至，他会陷入游戏里无法自拔，他会沉溺在游戏里，这才是病情加重的主要原因。

苏一火低下头，他打着赤脚，穿着条纹病服。

我保持第一个游戏足足五个月，为什么中途给我换了好几次药物？

他发病的时候没有接触过医生，没有接触过精神病患者，应该和医院无关。

但现在他有点怀疑，医院那些药物不但不能治疗他的病情，反而会加重他的病情。

他不是怀疑医院和医生有什么问题，他怀疑那些药有问题。药物治疗精神病患者，在全世界都行不通，药物只能辅助。

当然，他不会无缘无故就去相信这件事，他现在只是怀疑。怀疑就得有证据，当他开始去寻找证据时，他突然发现一件事……我为什么要去找证据？

这，是正常人的想法。

那我，到底有没有病？

苏一火一时间懵住了，站在病房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