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沿着一尺宽的土路走了一个多小时，都累得不轻，我身后的胖子更是气喘如牛，真怕他一口气没喘上来累晕过去。

好在这时当头的刘平停下脚步，整个队伍也就停下来，原来是已经走到土路尽头。

队伍一停，众人呼啦啦坐下一片，趁着这个机会喝水休息。

这倒斗的勾当还真不是一般人干的，你要没点力气墓都没找到就已经累趴下了。

反倒是吴老爷子这一路走的脚步轻快，似闲庭信步，脸不红气不喘的哪像上了岁数的人。

上官拿出羊皮地图研究了一会儿，对众人说道：“按照地图的指示，那条古道应该就在我们右手边这些灌木丛下面。”

我朝右看去，半人多高的灌木丛一眼望不到头，几百年春去秋来，哪里还能找得到古道的丝毫踪迹。

原地休息了半个小时，上官招呼众人起身，这次开路的换成了王五王六兄弟，刘平则挤到了我和胖子中间。

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放缓下来，到了这里山势开始平坦，灌木丛虽密，靠着手里的工兵铲开路也不觉太难走。

我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刘平聊着闲话。

“你祖籍哪里?”他问我。

我便告诉他我祖籍信水，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深深看了我一眼。

他的反应让我有些奇怪，又着实摸不着头脑。

随后我又问起了他的情况，刘平也一一告诉了我，他祖籍大陆，好像是个盗墓世家。

祖辈们在四几年的时候逃难到了台省，就此安定下来。后来随着两岸关系缓和能自由往来，他的父亲又回到了大陆从事倒斗活动，他长大后，也就子承父业吃起倒斗这碗饭来。

我问他右手是不是真的能开山裂石，他笑笑没有说话，过了会儿突然冒了句：“有危险往我身边靠。”

由于工作原因，我见过太多肮脏丑陋和人性的不堪，对于这种场面话我一般是不屑一顾的。

不过他给我的感觉和普通人不一样，似乎带着点亲切，我不知道这种亲切从何而来，只得对他感激笑笑。

众人在灌木丛中穿行了大半个小时，视野一转终于出了密林，久违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暖融融的。

放眼望去，左手边是万丈悬崖，前方十米开外是一望无际的茅草丛，要想往前走只能从这些草丛里穿过去。

这种茅草是一种叫刀子茅的植物，叶片凹、背隆起，异常锋利，稍不注意就会被划伤，伤口又痒又疼厉害无比。

由于长年累月没有人类活动，茅草林相当茂盛，底下是黑黑的腐蚀土，混杂着厚厚一层叶片枯枝。一脚踩上去软绵绵的，还有气泡混着黑色的稀泥翻涌上来。

刘平这些年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他凭着这些气泡判断出众人脚下的是一片沼泽地，出声提醒道：“这是片沼泽，千万不要使用明火。注意脚下不要踩空。”

厚厚的落叶层提供了足够的支撑力，使得众人能像在平地一般行走，否则大家伙儿只能趟着这底下的稀泥前进了。

领头两人小心翼翼拨开拦路的茅草，众人弯着腰钻了进去，即使再小心，有几人的衣服还是被划出了口子。

走走停停许久，非但没有走出这片草丛，周围的茅草反而越来越密，越来越高，大家察觉到不对，纷纷停了下来。

胖子手背被划了好几条口子，忍不住抱怨道：“你们两兄弟怎么带的路，把大家往哪带啊？”

王五王六两兄弟也是暴脾气，没好气道：“你行你来带路。”

胖子正要开口还击，我忙拉住他出来打圆场：“胖子别说了，这里的茅草两米多高，谁都分不清方向，眼下先拿指南针辨明了方向再走吧。”

胖子听我这么说，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指南针这种东西上官应该是备了的，我正要开口向她讨要。

“嘘”刘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咽下到嘴边的话，只听他小声的和众人说道：“你们听。”

草丛里传出簌簌的声响，像是风吹动叶子的声音，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里快速穿行。

上官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带着颤音呼喝到：“快跑！”也不管茅草会不会割伤自己，带头狂奔。

众人听她这么一喊，急忙跟着跑了起来。

这一跑周围的簌簌声也顿时变大，就像毛毛细雨一瞬间变成了瓢泼大雨。

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觉浑身毛孔都炸裂开来。

在我们身后不远，密密麻麻的蛇铺满了地面，红的绿的白的花的，大大小小数千条，吐着鲜红的信子朝众人快速追来。

蛇这种生物喜欢阴暗潮湿的环境，没想到一不小心进了蛇窝。

我这辈子哪见过这种骇人的场面，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好在胖子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拉住，这要是摔一跤，数千条蛇涌上来，那场景想想就不寒而栗。

胖子借着惯性连拖带跑的把我拉起，我大叫到：“全是蛇！快跑！”

众人听到这话哪敢停留，脚下使出十二分气力更没命跑起来，几乎人人脸上挂彩，不过眼下保命要紧，受点伤也没人在意。

如此狂奔了两分钟，跑在队伍最前面的几人突然调转方向朝右边跑去，我一个没刹住狠狠撞在胖子背上，鼻血当场流了下来。

胡乱抹了一把往前瞥一眼，前面三米开外的地方也聚集了大量的蛇，正对着我“嘶嘶”吐着信子，我怪叫一声赶忙朝右边跑去。

这群蛇好像有人在指挥，竟然懂得前后夹击，我跑在最后根本看不到前方什么情况，要不是被胖子阻了一阻，一头栽进蛇堆里哪还有全尸，能留块完整骨头就不错了。

众人虽玩命狂奔，仍是没能跑出这片沼泽，最后竟被蛇群呈包围之势围困在了中间。

它们相当谨慎，也不贸然进攻，直立起身子，一点点朝前逼来。

吴月已经吓得躲在吴明怀里瑟瑟发抖，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

此时前后左右全是纠缠在一起的蛇，众人再也无路可退挤做一团。

包围圈一点点缩小，眼看就要葬身蛇腹，上官大吼到：“谁带了酒！”大华连忙掏出酒壶，上官劈手夺过，用酒在周围浇了个直径三米的圈子。

我知道蛇其实并不怕酒，不过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但凡有一点活命的机会都要试上一试。

庆幸的是蛇群好像第一次闻见酒味，有些犹豫，纷纷停在圈子外不再向前逼来。

这壶酒给众人赢得了片刻时间，要赶紧商量对策，否则待会儿酒精一挥发，大家还是逃不出个死字。

“实在没办法用火烧吧。”阿伟喘着粗气说道。

刘平摇头：“沼气遇火即燃，加上这里的植被一旦烧起来大家都要被烤熟。”

“横竖是个死，让蛇活活咬死还不如被烧死。”阿伟已经绝望了。

“你想死的快些就试试”刘平没好气的说道。

王五掏出手qiang正要扣动扳机，吴明赶紧抓住他握qiang的手：“不可，这些蛇根本杀不完，打死几条无济于事，只会激起它们的凶性。”

胖子听的直跳脚板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您老倒是给出个主意啊。”吴老爷子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众人穷尽心思想不出任何办法的时候，几条野猫突然从草堆里扑了出来。

这几条野猫也是饿得久了，一个个瘦的皮包骨头，见了蛇群眼冒绿光，冲进去一通撕咬，逮着蛇就往嘴里送，一节节跟啃甘蔗似的。

蛇群突遭惊吓，朝两边快速退开，吐着信子与野猫对峙起来，包围圈顿时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缺口四米见宽，只有几条野猫挡路，要想活命，唯一的希望就是从这冲出去。

机会稍纵即逝，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我招呼众人：“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跑。”

“一！”

“二！”

“三！”

“跑！”

专心吃着蛇的野猫见我们十来号人突然一起飞奔过来吓得炸毛而起，“喵”的一声钻进了草丛。

这群蛇极为聪明，看到野猫逃走，快速重新聚拢起来想将众人围住，速度快的几条已经游到了我前方。

这是唯一的活命机会，我也顾不上前方零星的几条蛇，心想咬就咬吧，兴许还能留得命在，要是稍作犹豫恐怕就得永远留在这里与蛇作伴了。

我大步跳起，身体还在半空当中，一条浑身赤红的蛇突然发难，从侧边飞窜起身子，露出毒牙就朝我屁股咬来。

这赤蛇端的是既阴险又猥琐，我屁股还没人摸过，又怎能遭了你的毒口。

挥起铲子险而又险将它拍落，双脚着地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身后众人紧随而上，逃出了包围圈。

往前跑了七八步，身后响起阿伟惨烈的叫声，片刻间没了声息。

我从未听过这么恐怖的叫喊，就像是从地狱发出，想着此刻的他被万蛇缠身，不敢也不忍回头去看。

他是谁的父亲？

又是谁的儿子呢？

我与他相识不到一天，这个热心的男人就已经永远离开了人间。

离开了他的妻子，离开了他的儿子，也离开了他的父亲。

生命果真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