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来了！”

其实，刘筝不大舌头了，她自己知道，不过，她平时说话太少了，整日发愣，也没人发现。

午饭吃的是煮挂面，清水煮的。回来的太晚了，这个快，因为宋阿金南方人，她不会做，所以家里也没有馒头、饼之类的面食。就的菜是宋阿金自己做的泡菜，酸豆角和萝卜。

才三岁的刘小三儿，还没有正式名儿，排行老三，就叫的小三儿。自己吃面条吃的速度超快的，她的碗里有点荤油，加的盐和酱油，就算落到桌子上，也飞快的捡起来吃掉。

“妈，下午还下地呗？”

刘华小心翼翼的问宋阿金，劳累让宋阿金面对三个女儿的时候多半都没啥好颜色。

宋阿金把嘴里的面条咽下“睡不大会儿，下午捆茬子去！”

刘华听了哀嚎了一声。“我可以不去呗？我跟小二在家看着小三儿。”

“不中，你不跟着，我弄不回来。”

“我在家等着我爸，等我爸回来，跟我爸套车去”

耳边听着大姐努力争取不去地里，宋阿金马上要瞪眼，刘筝赶紧把碗里的面条扒拉光。她去不去地里都无所谓，反正也是日常发呆，她脚上有一个大疤痕，翻看记忆，她知道，那是俩月前，她们姐妹三个跟着去地里收白薯，一脚踩镰刀上了。好悬脚筋没断，宋阿金背着吓的哇哇嚎哭的小二，疾步往卫生室跑，后头是领着三岁小妹，看着二妹淋漓着血的脚的刘华，也是一路哭一路跑。

后来小二脚没事，包扎好了。不过一惊一吓的晚上发了烧，再后来她就来了。她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附身，还是她醒过来。就很突然，她能想起来很多事情，不过特别迷糊，分不清哪个是小二的，哪个是刘筝的。

宋阿金恨活计，用煮挂面汤的的水煮了猪食喂了，这时候天有点冷了，猪不能吃冷的，猪可是家里的大牲口。下午坐着休息了一会儿，系好头巾，就跟刘筝说就“我跟你姐上地里捡茬子，你看着小三儿，等你爸回来了，让他上地里接我们去，别出去瞎跑啊！”

宋阿金把南门从里面插好大门插销，从北门出去，上了锁，就拽着嘟嘟囔囔的刘华走了。

刘华走的时候满脸不情愿，她7岁了，从还没有扫把高，就被指使的团团转了，宋阿金就这样，只要你能干活了，就绝对不会让你闲着。

刘筝低头看看小妹，小妹眼看着就要哭了，早起就在家里闷着，下午还得继续闷，她早无聊透了。

家里啥也没有，天气开始冷了，一家人都住东屋，省柴火。挨着堂屋灶那边起是刘爸，然后依次是宋阿金、小三儿、小二、老大。

炕角上垛着一家五口的被褥，炕在屋子的南边，这时候是下午2点多，太阳正盛，从南边的大窗子照进来，映在竹编的炕席上，好似包了浆，亮闪闪的。屋子北边是一排红色的老衣柜，上开盖儿的那种，都带着锁，对5岁的刘筝和3岁的小三儿来说，特别高。

刘筝叹了口气，摸了摸妹妹的头，屋里啥也没有，待着也没劲，就领着小三儿到了院子里，院里好歹有块小菜地，这时候这里有大白菜，还没收，已经长成了。靠着东边院墙有两趟韭菜，这时候也快完蛋了。

小三儿拿着从西厢房刘爸那堆破烂儿里翻出来的铁棍儿，撬着土玩。刘筝无聊的在旁边看着她，看着天空发呆。

小三儿也有话痨潜质，小嘴儿里嘟嘟哝哝的不知道说啥，不过她才三岁多点，说了啥也不重要。

撬了一小堆土，分了一半儿给二姐。以往二姐也会玩，不过最近不会玩了。她疑惑的看了刘筝一眼，见刘筝动也不动，白她一眼，一副刘筝不识货的样儿。

刘筝没在想啥，思考问题这个事儿简直太可怕了，她该琢磨点啥呢？就这个问题都够她想半天了。

过了会儿，太阳移位，她和小三暴露在阳光下了，她不得不带着小三往墙根下挪了挪。找了个看天空不刺眼的位置，继续发呆。

“二姐，我困了，咱们睡觉去呗？”

小三儿拉了拉二姐的袖子。

刘筝哦了一声，拿了盆儿，从水缸里费劲的舀了点水，给小三儿洗手洗脸。

她个头矮，比水缸高不了多少。

给小妹洗了手，姐俩进了东屋，拽下来俩枕头一个褥子，有阳光晒着，睡着了。

一阵模模糊糊的敲门声响起来，刘筝醒来发现才过去半个小时，马上反应过来，应该是刘爸回来了，这回他从南门回来的。

赶紧爬起来去给刘爸开门，门插销对她来说有点高，这门的铁锈又太重，她一边应和着刘爸一边费了半天力才打开。

“你要是没来开，我就绕后门去了”刘爸看着二闺女，笑了笑，一张年轻的脸晒的黝黑通红，还留着大胡子。

“我妈让你去大北地里接她，我大姐也去了，捡茬子”

“中，等我喝口水。”刘爸跑了一天，早上很早就出门了，那时候她们还没醒，这时候下午三点半快四点了，再去地里，他也有怨气。

把车子推进来，把车子后座上绑着的编织袋解下来，那袋子油乎乎的，全是黑机油，蹭手上得洗半天，蹭衣服上，宋阿金每次洗衣服，都气的骂人，说费洗衣粉，骂刘爸怎么也说不听。

刘筝给刘爸打了水，拿来了洗衣粉。刘爸看二闺女有眼力劲儿，也总算有了点笑模样。从水缸里舀水喝了半舀子，咕咚咕咚的喝了。坐下抽了根烟，看了看屋里睡觉的小三儿。

去院里开了大门，把小推车推出来，准备去地里。

“爸”

小小的刘筝从后头追出来，递过来酒瓶子装的两瓶水。

“还得是我二闺女，知道心疼人”

刘爸乐呵呵的接过来，挎在小推车的一条扶手上，“你看着你小妹，一会儿我和你妈一块回来”

看着刘爸走了，刘筝回去，看见小三儿揉着眼睛醒了。带着她去院里尿了尿，然后从厢房掏出几个拳头大小的土豆，从灶旁边翻出一个啤酒瓶盖儿，用上头的锯齿刮掉土豆皮。

这个年月，啥都少，所以啥都可以卖钱，啤酒瓶，玻璃瓶，包括啤酒瓶盖儿都可以卖钱，所以啤酒瓶盖儿很容易不见，如果啤酒瓶盖儿丢了，那就只能用指甲抠了，新土豆还好，顶多就是指甲盖又黑又黄，还存泥。要是老土豆，那真是要了老命，死命抠也不掉皮儿。

这个啤酒瓶盖，就是她藏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