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臻臻再次醒来的时候，

是在医院里。

她已经昏睡了五天，一觉睡到周末的成就实现了。

幸亏她进金晨宇家里后没有关门，邻居大爷发现异样为两人叫了救护车。

这几天照顾自己的是医院的护工。

她的父母正在旅游，根据护工描述，她的父母说，如果这个时候照顾她，旅游费就白交了，所以联系医院请了护工──刘阿香。

护工刘阿香做护工作久了，看尽人间百态。

小姑娘醒来看到她第一句话就是：“辛苦你了。”

刘阿香一听就知道姑娘是个好人，醒来后整张脸很精神，一点病容都没有，唉，可惜啊。

白臻臻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腿都是软的。

之前她昏迷时做过一次脑部核磁共振。

她清醒后，又做了一次颅脑ct，还加了一项。

白臻臻看着自己检查报告单上的一堆乱码，诊断结果：混合性胶质瘤？

俗称：脑瘤。

刚才医生指着她的脑部CT，交代：“恶性胶质瘤三级，建议尽早做手术加放疗。”

“生存期1-2年，但你还年轻，恢复的好四到五年也是已有可能的。”

“不做手术，会越长越大，对脑组织造成压迫形成颅内高压。”

医生还说了些什么，她竟忘得一干二净。

回到病房，坐在病床上，她拿出手机，网上翻了个底朝天，开始恐惧，绝望，无措。

她明明很健康，也不会头晕眼花身体麻，是不是诊断出错了，看着摆在眼前的脑部CT右额叶上的巨大阴影，她依旧抱着侥幸心理，上网预约市最好的医院，做加强型核磁。

预约时间为一周后。

打开手机，查询余额。

她这两年省吃俭用，本来是想给自己付个小房子首付，如今一共存了八万块，手术费应该够了，但之后的化疗和护工费用住院费用，怎么办？

她无奈拨通了父母的电话。

“喂，臻臻啊。”

“妈，我得脑瘤了，恶性的，可以借点钱给我么？”

“真的假的？你诈骗吧！”

“妈，是真的，我待会儿发诊断拍给你。”

对面沉默良久，问：“要多少？”

“五万。”

又是一阵静默。

“我早就跟你讲，不要死读书，女孩子要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每天都学，看脑子学坏了吧！”

“家里的钱，你上大学的时候就花的差不多。”

“脑瘤，治得好么？钱花了治不好怎么办，我和你爸爸晚年怎么办？”

啪，扑面而来的窒息感袭来，白臻臻挂掉电话，将手机拍在床上，烦躁的揉自己的头发，每次生病都是这样，她只要生病，她的父母就只会怪她，在她身上找原因。

为什么其他人不生病就你生病？你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

此时此刻她真的特别丧，她是独生女，为什么她的父母对她如此凉薄呢？

连她的父母都不在乎。

这世上谁会在乎她的死活呢？

白臻臻将头无力的耷拉在墙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咚，

咚，

咚，

后脑勺一下又一下撞在墙上。

为什么是自己呢？

是自己还不够惨么？

她已经很努力的在改变了，她不去想不高兴的事情，好好吃饭，不吃外卖，偶尔吃些零食。

不熬夜不喝酒不抽烟，为什么会得脑瘤？

如果生命真的要到尽头，她要将时间花在治疗上么？

干脆不治了，去玩去享受，把剩下的钱消费掉。

白臻臻正想着，

眼前飘来一高大帅气的小伙子。

穿着病号服，再仔细瞅瞅，

这不是自己的学生金晨宇么？

她一个激灵，迅速将诊断单塞进被子里，脑CT往床下一塞，她在没想好怎么办之前不想让人知道她得了脑瘤。

“白老师，我醒了。”金晨宇对她扯出阳光的笑容，一看心情就特别好。

望向她的目光充满了希冀，如讨要骨头的大狗狗。

“啊，醒了就好。”白臻臻有气无力的应付。

“那白老师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吧？”金晨宇打了个响指，提醒她梦中发生的事。

“什么？”白臻臻大脑根本无法好好思考，现在也不想理任何人。

“你不会告诉我，你不记得了？”金晨宇脸上的笑容滞住，眼底添上一抹冷色。

“金晨宇，老师刚醒，只记得去你家找你，之后就在医院了，请问我答应过你什么？”

只见男孩弯下身子，将脸靠近白臻臻，脸上笑容依旧，语气轻缓：“白老师，别装了，我知道你记得。”

“你什么意思？”

“我最恨不守信用的人。”金晨宇唇角轻扯：“你骗不了我。”

“你先出去，有话我们以后再说。”

“现在就说清楚。”金晨宇眸中犯寒。

“你现在是和老师说话的态度么！出去！我不想看见你。”白臻臻冷声道，脑子一团乱，管他真的假的，梦里那些事她不想管了！

“白臻臻！”金晨宇直呼她姓名！

“没大没小！出去！”白臻臻愤怒的指向门，见金晨宇杵着不动，直接下床，拽他衣服要给他拽出去。

而金晨宇低头，眉心聚拢，终于发现一丝不对劲。

拽个人都拽不动！白臻臻觉得自己太失败了，连学生都气自己，她控制不住的发抖。

“你要哭了？”金晨宇讶然，吓得往后跳了一下。

“我哪，”白臻臻猛做几次深呼吸，用了最快的速度，强迫自己声音高扬，假装无碍；

第一声虽然哽住，她清清喉，再一遍：

“我没有哭！”

才发现鼻音都出来了。

金晨宇看到眼前快抖成筛子的白臻臻，忍不住按住她身子：“你抖什么？”

白臻臻划开他的手，仅存的理智让她还记得为人师表。

可眼泪止不住，话也含糊在嘴里说不出口，巨大的恐惧简直要将她吞噬，她失态了。

而且还是在学生面前。

“白老师，你究竟怎么了？”

白臻臻颓然的回坐病床上，抖肩抽泣，哭过一场后，脑子清醒了，觉得还是说清楚的好。

她一向直来直去，再说，她要和学校请假肯定是要如实说明脑瘤情况，只要学校有一人知道她得了脑瘤，就等同所有人都知道了。

包括她的学生。

“你是问我在梦里要照顾你的事？”白臻臻低眉敛目，无精打采。

“对。”

“1234？”

“对。”

呵，就离谱，解释不了梦里发生的事情，她现在只希望她还在梦里，醒来后没有脑瘤。

“我管不了你，钱我要自己留着，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要和学校请假。”说完她便把诊断书拿给金晨宇看。

“脑瘤，恶性的，要手术化疗，接下来我不用说什么了吧？”

金晨宇定定的看着诊断单，再抬头看看白臻臻，再看诊断单。

“卧槽！”

“别说脏话！”

“白老师，我现在心情很复杂。”金晨宇眉毛扭在一块。

“绝对没有我复杂，你检查报告怎么样？”

“我就是感冒，现在都好了。”

“啊，好羡慕。”白臻臻叹气。

金晨宇放下单子，搬了旁边的椅子，椅背朝着病床，然后跨坐在椅子上，双臂自然搁在椅背上。

“白老师，”金晨宇一扫刚才的阴霾，透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还有什么事？”

“虽然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你答应我的事情还是要完成的。”

白臻臻愕然抬首，怼上他的双眸。

“你是放弃做人了么？”

“白老师，做人要守信，我做到了我答应你的，自然要从你这里讨要我应得的。”

“做人也要善良，我现在这种情况哪有心情照顾你，而且你已经快18岁了，还要人管？你自己看着办不成嘛？我活的真的不容易。”

“我决定醒来也很不容易，在我高三毕业之前，你活着一天就得管我一天。”

“你有点同理心好不好？一个重病缠身的我，怎么照顾一个活蹦乱跳的你。”

白臻臻摊开手，表示无奈。

“白老师，你现在看起来很正常，”金晨宇歪头：“我勉为其难的退一步，当你手术，或者住院的时候可以休息。”

呵，白臻臻长吁一口气，以排解即将爆发的火焰：“金晨宇，你像话么，我们立字据了吗？签合约了么？我就不答应你又能拿我怎么着？”

她现在怕什么？连命都快没了，她想怎样就怎样。

“白老师，你知道我的本事，除非以后你都别睡觉。”金晨宇将脑袋搁在胳膊上，笑意加深却不进眼底，他的眼底尽是冷漠。

真的，欠收拾！

脑瘤的自己，加上有某种超现实能力的无同情心，无自理能力的金同学。

白臻臻看着金晨宇半晌，笑了。

缓缓的从口中吐出两个字：“行吧。”

她答应下来，如果命运真的要她在生命最后一刻都不能安宁，与其挣扎，不如随遇而安。

她起身。

“你要干什么？”

“办理出院手续。”

“顺便帮我也办了，你知道我妈根本不管我。”金晨宇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

白臻臻转头：“你跟我一起，熟悉个流程。”

而就在白臻臻城市的另一边，

兴龙脑神经研究所的办公室，

响彻着唐梓云魔性的鹅笑声。

“哦哈哈哈哈……”她双肩抖动，笑的不能自已。

两分钟前，

“也就是说发现了新的潜梦者──白臻臻小姐。”记录员张牧正开始敲打键盘：“我现在进入户籍管理系统调出她的资料。”

“不用了，我有她联系方式。”乌殊身着本白衬衫搭配黑色意式v领修身条纹马甲，西裤，轻轻用金色钢笔抵着桌面，开口阻止。

“乌大，白臻臻到底是你什么人？”唐梓云单手支着下巴，烫着漂亮的**浪，穿着简洁的一字领黑色上衣，黑色西裤。

“前女友。”乌殊上身后倾，靠在椅背上。

“哇哦～”会议桌上其余五人集体绷直，像五只被卡住脖子的鸭子。

乌脸乌血的乌殊竟然有过女友！

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你联系一下，请人家到我们研究所来一趟。”一向板正的周瑾开口。

乌殊拿出手机，修长的手指飞速的轻敲界面，

八卦的唐梓云凑过脑袋，直到手机微信聊天界面红色感叹号显示“对方还不是你的好友。”

乌殊的脸秒黑。

白臻臻把他的微信删除了。

乌殊不理解，他们当初应该是和平分手。

他在手机通讯录中找到白臻臻的号码，拨通。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他不耐烦朝唐梓云的伸手：“你的手机。”

唐梓云立马递过去。

拨通号码。

几秒后。

“喂，您好，有什么事？”白臻臻的声音传来。

很好，

他的电话号码也被白臻臻拉黑了。

而目睹一切的唐梓云终于放声大笑。

三十秒后，研究所工作群，

唐姐：惊天大八卦，乌殊大大前女友要来研究所了！

消息像一记深海鱼雷，所有酷爱潜水的小鱼小虾一一出水，

回复都惊人一致：“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