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们在张老爷子家住下，偌大的院子里除了张老爷子和他老婆，就只剩下我和老板俩个人，空荡荡的，只有北风的声音呼啸着飞过。

我躺在床上琢磨着，这张老头可真怪，家里院子四四方方，只有院子最中间种着一棵树，其他地方草木不生。

四四方方一棵树，可不就是——困，看来他还真是不懂风水啊，怪不得后嗣无望。明天可以给他点意见，赚点外快啊。

第二天一早千响的鞭炮挂在门口，院子里足足摆了二十桌，小村子里几乎所有人都来了。

祝寿仪式却是在晚上太阳下山后才开始办的，张老头仅剩的一个儿子已经快八十岁了，只见他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对着坐在太师椅上的张老头拜了三拜，张老头旁边的桌子上除了家里供奉的各路神灵以外，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有一块人形的石头。

随后张老头的儿子准备磕头，他口中念念有词：“我愿意……我的寿命……抽出五年……爹……。”

周围吵吵闹闹，说话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但因为我从寄人篱下不得宠，就喜欢看别人的口型，我很明显的看懂了张老头儿子嘴里说出的话——他分明是说愿意将自己五年的寿命分给他爹。

我转过头看看老板，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今天出门他没有戴美瞳，眼睛瞳孔的颜色又恢复了棕黑色，波澜不惊的看着这一派热闹，仿佛和他没关系。

吃饭的时候，“老板，刚才张老爷子的儿子……”，还不等我说完，老板从刚上的卤鸡上掰下来了一条鸡腿，一脸心疼的放在我碗里，堵住了我的嘴，脸上的表情，仿佛对刚才的一切了如指掌。

“我来敬两位一杯酒，二位赶上这样的好日子，是远方的来客。又愿意留下来为我老头子祝寿，当然要和二位好好喝一杯。”不知什么时候，张老头已经站在我们身后准备敬酒。

这顿饭老板喝的酩酊大醉，脚下步子不成章法，整个人瘫在桌子上捞也捞不起来。我站在边上手足无措，只好恳求在张老头家再住一夜。

“别走……我要吐，我难受。”好不容易把老板扶到床上，刚准备站起来他从后面抓住了我的手腕，转头看见他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光，我心领神会。

“今晚我老板喝醉了，他这人一喝醉了就喜欢耍酒疯，我得在这看着他，要不然明天酒醒了发现自己出丑了，肯定要扣我工资。”我装出一副委屈巴巴和张老爷子说。

“女子长的漂亮，水灵灵的，工作也认真，我看我们投缘，你不介意的话叫我一声干爹，明天咱拜一拜就当礼成。以后有啥事找我老头子帮忙，肯定在所不辞！”张老头满口酒气，脸上堆笑。

“好呢好呢，那您早点休息！咱明天见！”我把他送出去，插好门，转头看见老板已经正襟危坐在床上了。

“等着吧，十二点。”老板说完闭上眼睛养神。

我看看表还有十五分钟了，想问点什么，好像时机也不合适，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我有什么意外也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担心。

还差五分钟的时候，老板起身：“我出去一趟，你在屋子里呆着，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去知道吗？”

老板扔下话就捏手扭脚到出去了，他的动作鬼魅一般，一点声音都没有。

屋子里一片漆黑，外面静悄悄的，我坐在床上数羊，还没到一千，忽然有人小声敲门，我起身缓缓地静静的朝着门口靠近，外面的人趴在门上，声音也是我刚好能听见：“徒弟，我回来了，事情解决了，我们走！”

那种鬼上门的感觉又来了，就像小时候见到姑奶奶那次，胸膛里好像有火在燃烧，燥热里参杂点疼，手脚却像自己跑去了南极，冻的根本伸不开，僵硬的蜷缩在一起。

虽然和胡老板认识也不过两天，但他根本不叫我徒弟，门口的“人”虽然声音和他一样，但应该根本不是胡老板。

敲门声又响了响，“徒弟，是不是睡着了，给师傅开门啊！”，胡老板只是说不能出去，没说不能开门啊，要是不开，他强行闯进来怎么办，现在还能虚以委蛇拖延时间，到时候可就没办法了。

“你上厕所回来了！”我发出动静仿佛是从床上坐起来，然后慢慢的开了门——门口“胡老板”满脸堆笑。

“事情办完了，我准备收你当徒弟，愿不愿意过来叫我一声师傅？”胡老板走过来，坐在炕上。

“这么大的事，我给您行个礼吧！您别介意，礼轻情意重嘛！”

我对着“胡老板”拜下去，在起身的一霎那抽出棉衣外套口袋里，刚才在房间里找到的做针线活的剪刀，猛的朝着他脖子上扎下去。

他躲开的身手矫捷，伸腿朝着我肚子上踹了一脚，剪刀从他的脸到脖子上划开了长长的一道，里面没有血留下来，就像皮球爆开一样，里面露出来像石头一样粗糙的皮肤，五官挤在脸上长成一坨。

我被打的趴在地上眼冒金星，他直接起来卡住我的脖子：“叫啊，快点叫老子师傅，叫干爹也行，或者叫爸爸！快点啊！”说着又踢了我一脚，眼眶里面竟然没有眼珠，只有两个小石子在里面晃荡。

“今天都是你们害的，要不是你们两个我早就成功了，也怪我看上你这年轻的寿命，但要是我现在成功，那也不迟！”他卡着我脖子的手稍微松了一点，让我能发出点声音来好叫他。

我这辈子可真是倒霉，小时候不受宠爱，长大一点父母双亡，从小寄人篱下，好不容易要大学毕业了，工资还没拿到手，现在就要死了。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一点点混乱，奶奶，妈妈，七舅姥爷……好像都在脑子里打转，这个怪物感觉到我不叫他那些称呼很明显更暴怒了，他猛的加重力气。

最后的意识里，我躺在地上，看到老板一身红衣从门口闪进来，但他身后好像有很多条尾巴一直晃动——我终于在缺氧和惊吓之下晕了过去。

可算是解脱了，这是我脑子里最后的念头。